×
中日若翻脸美国是否出兵?普京回应语惊四座!
中日一旦摊牌开战谁会站在中国一边?谁又会支持日本?近日,普京说了一句话,让躁动不安的日本举国都震惊了...
普京到底说了什么,打死你也想不到
下载军事头条看全部文章
滏河春晓

33

奉喜牺牲的消息像一把钝刀,慢慢割裂了县大队的士气。贾村籍的队员最先离去,他们趁着夜色收拾行囊,鞋底沾着的永年洼淤泥,在营房地上留下几串歪斜的脚印,像一串渐渐冷却的省略号。

马工辰的烟袋锅在油灯下明灭不定,他盯着地图上南贾阁村的标记,仿佛看见刚刚聚拢的革命星火正在四散飘零。李挺靠在斑驳的土墙上:"去找奉禄!贾村的根,只有贾村人能续上。"墙皮簌簌落下,露出里面掺杂的麦秸,就像这支队伍,看似松散,却藏着韧劲。

晨雾还未散尽,李挺的布鞋已经踏过奉禄家门槛上那道年深日久的凹痕。奉禄蹲在磨盘边,烟锅里的火光随着呼吸忽明忽暗,将脚边散落的烟灰吹成一个小小的坟茔。

李挺的嘴唇开合了几次,最终只吐出几缕同样沉默的烟雾。两杆烟袋在晨光里此起彼伏,像两条怎么也接不上的断头路。奉禄的视线穿过袅袅青烟,仿佛看见弟弟穿着不合身的新郎装束,胸前的大红花红得刺眼,那场仓促的婚事,就像他仓促的一生。

一颗泪珠砸在烟杆上,"滋"地一声熄灭了半点火星。油坊里传来豆粕发酵的酸味,和着烟叶的苦,在两人之间凝成化不开的块垒。

记忆里的父亲永远停留在门框那道浅浅的刻痕上,那是他离家前给兄弟俩量身高留下的。奉禄的烟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看见三十年前的夕阳下,母亲单薄的身影在金黄的麦茬地里弯成一张弓。

她左手攥着的几粒麦穗还沾着泥土,右手护着的小奉喜吓得忘了哭喊。地主家鞭子抽裂空气的尖啸,至今还在他耳膜上嗡嗡作响。

"爹!......"这声呜咽突然从奉禄胸腔里挣出来,像颗生锈的钉子终于穿透岁月的厚木板。李挺的手臂沉甸甸地压在他肩上,让他想起小时候和弟弟一起扛的那捆湿柴,都是这般又暖又疼的分量。

烟袋锅里的余烬渐渐冷了。奉禄用袖口抹脸时,粗布**出沙沙的响动,像是童年那些漏雨的夜里,母亲在补他们磨破的裤膝。

李挺的手臂在奉禄肩上沉了沉,喉结滚动了几次,却只咽下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他刚要起身,却被奉禄枯枝般的手拽住,那力道让他想起奉喜最后一次拽他衣袖的样子,也是这般执拗。

"挺子,恁说吧,啥事儿......"奉禄的声音像是从磨盘底下挤出来的,"看见你,就跟看见喜子还魂似的。"烟袋锅里的火光随着李挺的讲述明明灭灭,映得两人投在土墙上的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离,活像当年私塾里并排临帖的两个少年。

李挺叹口气,把马县长重新组建队伍的想法说给了奉禄。他静静地听完李挺的话,好半天没吭声。

烟灰终于不堪重负地坠落时,奉禄的话也轻轻砸在地上:"每招一个后生,就是往别人家炕头上送一把刀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烟杆上那道裂痕,那是奉喜最后一次回家时不小心磕的。

李挺在青石台阶上顿了顿脚,没再说啥,他用手拍了拍奉禄肩头,站起身来走向前院石爷家。

石爷的烟袋冒着缕缕青烟,听完来意后,老人突然挺直了佝偻的背脊:"喜子走前那晚,还跟俺念叨着要带后生们打回县城哩!"他粗糙的大手抓住李挺时,掌心老茧刮得人生疼,像握着一把未出鞘的刀。

奉禄院里的老槐树突然抖落几片黄叶,正落在石爷肩头。老人掸了掸衣裳,目光穿过歪斜的篱笆墙,奉禄蜷缩在门墩上的身影,活像一只被雨淋透的老鸹。"糊涂!"石爷的吼声惊飞了枣树上偷食的麻雀,"喜子用命换来的火种,你要让它灭在灰堆里?"

奉禄被拽得一个趔趄,恍惚看见弟弟穿着八路军制服在胡同口招手。石爷的手劲大得惊人,仿佛要把几十年同饮一井水的交情,都化作此刻拽他前行的力量。三家巷斑驳的土墙上,三个拉长的影子渐渐融成一道,朝着当年县大队集合的打谷场走去。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像三柄折断的矛斜插在黄土路上。石爷的烟袋锅早已凉透,李挺的布鞋尖无意识地碾着一颗石子,它滚动的轨迹,就像这些天来徒劳的奔走。

奉禄突然攥住两人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皮肉:"走!"他长衫下摆扫过路边的荠菜花,惊起一串细小的白絮。在第七户人家的枣木门槛前,这个向来精明的油坊掌柜突然撩起长衫前襟,朝着堂屋里的土地像深深一揖:

"老少爷们看着——"他的声音震得房梁上的陈年蛛网簌簌掉落,"喜子用命换来的路,俺奉禄接着走!"八仙桌上的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他腰间那串铜钥匙黄澄澄地晃眼,那是油坊的全部家当。

李挺看见主人家的小子突然红了眼眶,这孩子去年还缠着奉喜要摸他的驳壳枪。当那双生着老茧的手死死握住奉禄时,石爷的旱烟袋"当啷"掉在地上,惊醒了梁燕巢里安睡的雏鸟。

暮色渐浓时,三人的脚步声在青石板路上愈发清脆。奉禄的长衫后背洇出一片深色汗渍,像幅逐渐展开的地图。李挺望着这个突然挺直腰板的生意人,恍惚看见他身后跟着一串透明的影子,那些被说动的队员,正一个接一个从各家门槛里迈出来。

"禄哥当真要入伍?"李挺故意晃了晃那对驳壳枪,枪管在夕阳下泛着橙红的光,仿佛还带着奉喜掌心的温度。奉禄却摆摆手,袖口滑落的算盘珠子在地上蹦跳着,滚进了路边的排水沟,那是他油坊掌柜身份的最后一个象征。

石爷接过双枪时,老槐树突然落下一片叶子,正卡在枪机槽里。"好兆头!"老人大笑,叶子上的脉络在暮光中清晰如战术地图。奉禄指了指自己太阳穴,檐角最后一缕金光恰好照在那里,给他斑白的鬓角镀了道锋利的金边。

雪夜里的打谷场上,归队的老队员们踩出的脚印渐渐连成一片。石爷站在磨盘上讲话时,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凝成小小的云团,又随着"打日本"三个字炸裂开来。奉禄注意到,那些曾经低垂的头颅,此刻都昂成了统一的弧度。

整个冬天,县大队党员的草鞋踏破了河流山梁。他们在土匪山寨的火塘边宣讲,在地主家祠堂的祖宗牌位前辩论。李挺的笔记本上,顽固派的名字被一个个划去,徐中琦、沈志民、**芝,这三个墨团像不肯融化的黑冰,顽固地粘在纸页上。

当春风翻过太行山时,马工辰的布告已经贴满邯城每个集镇。新入伍的后生们挤在操场上领枪,阳光下黑压压的人头,比去年县大队解散时多出整整三倍。不知哪个小伙子起了个头,永年洼的老调忽然在队伍里传唱开来,惊得训练场边的柳枝都抽出了新芽。

野藤俊男的军刀在刀架上蒙了层薄灰。他盯着战报上"邯城县大队重建"的字样,牙龈渗出的血丝把"重建"二字染得猩红。那夜倾巢出动的围剿,本应如镰刀割麦般利落,可八路却像永年洼的芦苇,镰刀过处倒伏一片,转眼又窜得比枪杆还高。

"八嘎!"拳头砸向桌面的刹那,茶盏里浮现出马工辰冷笑的脸。野藤猛地挥手打翻茶盏,却挥不散心头疯长的躁郁,那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影子在阳光下扭曲变形,最终化作遍地八路的草鞋脚印。

后院传来胡家二姨太的琵琶声,弦音里夹着刻意压低的娇笑。野藤解开风纪扣时,铜纽扣"当啷"滚进地缝,像那夜从指缝间溜走的八路军指挥官。他踹开雕花门的力道,震落了梁上燕巢里的羽毛,一片灰翎正飘落在作战地图的"永年洼"标记上。

北平军医留下的药膏还在妆台上泛着冷光,二姨太走路的姿势却已带上几分刻意为之的摇曳,像株被风雨打折后又勉强挺起的芍药。她斜倚在鸳鸯枕上,丝绸被面滑落的刹那,露出腰间尚未消退的淤青,宛如青瓷釉上裂开的冰纹。

"野藤君?"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划过军官皮带扣,金属的寒意让她想起那夜胡建仁砸碎的药罐。如今那个男人正在特务队的红灯笼下,搂着王化堡的戏子听《贵妃醉酒》,而她的卧房里却弥漫着止血散与侵略者汗腥混杂的浊气。

野藤的军靴"咚"地砸在地板上,震得博古架上的珐琅自鸣钟停了摆。二姨太望着窗外被乌云半掩的月亮,忽然觉得这方寸卧房,倒成了整个邯城最荒诞的战场,她瘸着的腿,胡建仁的绿帽子,野藤的暴躁,都不过是乱世里最卑微的筹码。

野藤的军装如蛇蜕般委顿在地,铜纽扣滚到妆台底下,正巧卡在那瓶北平带来的止痛药旁。他猛地把二姨太从被床上拎起,顺势按在墙面上,从身后猛烈地顶上去...

二姨太的指甲在墙面上抓出几道白痕,像极了作战地图上那些溃败的箭头。"太君......疼......"她的呜咽被撞碎在糊了苏式彩画的砖墙上,胡建仁迎亲时贴的"囍"字早已褪色,此刻正随着剧烈晃动簌簌飘落。野藤闭眼享受的**里,混杂着院外伪军巡逻的皮靴声,这方寸之间的暴行,与城墙外的刺刀扫荡,本质上都是侵略者排解乡愁的方式。

当二姨太蜷在床角擦拭腿间血丝时,野藤正盯着房梁上悬挂的干艾草出神。那些驱邪的草药在夜风里轻晃,多像中国百姓门楣上永不屈服的招魂幡。

二姨太的体温像一剂鸦片,暂时麻痹了野藤神经里紧绷的弦。他长叹一声,呼出的白气在锦被上凝成转瞬即逝的霜花。二姨太的发丝散在他胸口,像一团化不开的墨,晕染着这个侵略者逐渐松懈的防备。

"野藤君..."她的指尖在他心口画着圈,指甲上残存的凤仙花汁像几滴干涸的血。这声呼唤太像故乡妻子的语气,让野藤恍惚看见富士山的雪顶倒映在永滏阳河的水面上,转瞬又被自己军刀劈碎。

他忽然抓住女人游走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哼一声。在这个充满敌意的国度里,唯有这方绣着并蒂莲的锦被下,他才能短暂地做回一个会疲惫的男人,而非战争机器。

听完野藤“诉苦”,二姨太的睫毛在野藤颈侧投下蛛丝般的阴影。她将唇贴近侵略者耳畔,吐息里带着鸦片烟与茉莉头油的甜腻:"皇军何必与野草较劲?"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指甲掐进军装纽扣的缝隙,"擒住那棵最壮的稗子,剩下的......"

野藤猛然睁眼,房梁上垂落的蛛网正随风轻颤,多像马工辰那伙人神出鬼没的联络网。他忽然箍紧怀中这具温软躯体,仿佛掐住的是八路军指挥官的咽喉。

"继续说。"他嗓音沙哑。

二姨太的红唇弯成一把淬毒的镰刀:"没了领头的雁,再齐整的人字也会散成乱麻呢。"妆镜映出她眼底的冷光,与野藤逐渐狰狞的笑意重叠在一起,宛若恶鬼与罗刹的共舞。

野藤的笑声震得床帐上的流苏簌簌发抖,二姨太却觉得有根冰锥正慢慢往心窝里钻。她盯着枕头上野藤压出的凹痕,那形状多像胡建仁打断她腿时用的那根文明棍。

"胡桑...福气..."这几个字像沾了盐的鞭子,抽得她旧伤隐隐作痛。北平军医接好的只是骨头,可心里那道裂痕,却随着胡建仁在特务队夜夜笙歌的动静越撕越大。妆台上的双鱼铜镜里,映出她嘴角扭曲的冷笑:此刻躺在侵略者怀里的,究竟是胡家的二姨太,还是被自己丈夫亲手献祭的牺牲品?

野藤的胡茬蹭过她脖颈时,二姨太突然想起去年端午,胡建仁也是这样大笑着,把粽叶捆在她刚敷上药的断腿上。

野藤的鼾声像钝锯切割着夜的寂静。二姨太蜷缩在床角,锦被上残留的污渍像极了胡建仁那件被酒泼脏的保安队长制服。她摸着自己肋下的淤青,那里新伤叠着旧伤,恰似他们夫妻俩在日本人手里受的层层折辱。

月光透过窗棂,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一个跪地献冠的佝偻形状。她忽然想起胡建仁第一次戴上日本军帽的模样,帽檐压得那么低,连他标志性的谄笑都遮住了半边。

泪水滑过鼻梁时,她尝到咸腥的味道。这滋味与野藤强吻她时,蹭在她脸上的枪油气味何其相似。妆台抽屉里那把胡建仁送的玳瑁梳,早已断了两根齿,就像他们之间,再也梳不通的孽缘。

野藤系紧军装最后一粒铜纽扣时,二姨太房里的西洋座钟正好敲响三下。那钟声闷闷的,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就像他此刻被点醒却不愿承认的思绪。

院里的山茶花被他的皮靴踏碎,暗红花瓣粘在鞋底,随着他急促的脚步在青石板上拖出断续的血痕。吉野三郎的宿舍亮着灯,纸窗上晃动的影子,活像他们追捕多时的八路侦察兵,倏忽出现又隐入黑暗。

"鳝鱼..."野藤咀嚼着这个比喻,齿缝间泛起稻田的泥腥气。他忽然想起去年秋收,有个老农当着他的面,把滑不留手的黄鳝钉在砧板上。月光照在军刀鞘上,寒光如水。

野藤的指尖在军用地图上摩挲,突然停在沈志民和徐中琦的防区标记上,那两个红圈像极了二姨太昨晚留在锦被上的胭脂渍。他咧开嘴,露出狼犬般的森白牙齿:‘以华制华’东京那些老家伙,总算说了句人话。"

吉野三郎的皮靴跟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响,像极了铡刀落下的前奏。野藤用钢笔尖戳着马工辰的名字,墨水晕开成一小片血泊的形状:"让那些支那狗去咬支那狼......"窗外的乌鸦突然叫了一声,惊飞了屋檐下的家雀。

"重赏之下,必有恶鬼。"吉野的眼镜片反着光,将他的眼神切割成碎片。两人对视而笑的刹那,指挥部墙上的太阳旗无风自动,旗角扫过"以华制华"的作战纲要,露出底下被遮盖的四个字:穷途末路。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功能呼出区
cont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