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里暗里
潘胡子化装成跑腿送信的伪军,没扛枪,服装破烂。这种兵通常都是兵油子,背着挎兜到处乱窜,偷鸡摸狗。
小七没对手,自己摆动棋子,生意差,下棋也没人,百无聊赖之际瞅见潘胡子,掩饰不住的眉飞色舞差点喊出声。
潘胡子慢悠悠点根烟:“下盘棋。”
小七说:“我是小孩子,下不过。”
潘胡子说:“我专门欺负小孩。”
小七说:“大人出门做买卖,我当家,不是小孩。”
潘胡子说:“过两天接你回家。”
小七说:“掌柜不在,去县城啦。”
潘胡子说:“几时回来。”
小七说:“不一定。”
潘胡子说:“掌柜好不好。”
小七说:“和你一样。”
潘胡子心说,能不一样嘛:“听话。”
嗯,小七一付大人模样,棋局一开,总有路过的围观,小七专注棋盘:“让你先走。”
潘胡子说:“红先黑后,长者后手。”
小七说:“快走。”
潘胡子感慨,小七长大了,三两下将死,转身就走,小七小声嘀咕,没给钱呢。
小六坐门里开道缝,时不时瞅上一眼。梁麻子让他注意生面孔,不论那方面人物,别给面子,必要时跟踪,一切花销算维持会的。这货挺愿意跟踪,简直迫不及待。
潘胡子具备跟踪条件,生面孔,破烂行头,不做过多停留。
小六迅速换身旧衣服,抓起一把锄头出门尾随。
潘胡子出哨卡顺车马大道下去,这条大道通往县城,行人寥寥无几,小六保持百米距离。
潘胡子拐进西边小路,小六的心砰砰跳,这次判断没错,一个送信的不走大道朝野外走,除非你拉屎撒尿。小路两边麦田开阔,再往前走河汊众多水沟密布,还有一道灌溉的水渠。
小六看看自己的装束,还行,下地干活没毛病。
潘胡子起初没有理由怀疑这个普通的庄稼汉,既然身后有人,采取常规策略反跟踪。行进到一处水沟毫不迟疑踏入,借茂密的野丛观察,小六忽然加快脚步,躲到一边的土堆后面慢慢探出脑袋。
潘胡子第一个念头,小七暴露了,连同齐四。洗把脸,迈出水沟甩甩水珠,头也不回继续前行,走了约半里地踏上左边田埂。
小六正犯愁,再跟下去非暴露不可,见状心中暗喜。对方看样子要从田埂穿过去回到车马大道。
这就容易跟踪,这边麦田荒芜杂草半人高,小六赶紧弯腰与潘胡子并行。
一条水渠拦住去路,水面漂浮一队肥胖的野鸭,潘胡子找两块鸡蛋大小的石头连续扔出,一只倒霉的鸭子中招。找根枝条勾过来,不大工夫将鸭子抓住到手。
打野味,原来如此,小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也许误会了。
潘胡子提着鸭子穿过麦田重新踏上大道,前方坡陡,潘胡子忽然加快脚步。
想跑,小六的判断再次动摇,我可不怕你。这是大道,都是我们的人,最好跑进县城给我积攒车马费。
跑上坡,小六傻眼,冒出四个人,两个鬼子,两个伪军,好像临时设的卡子。
伪军问:“干啥的,去哪儿,证件。”
小六摸住兜里的证件小心翼翼递上:“老总辛苦,我是唐庄便衣队的,执行公务吗?刚才过去······”
伪军说:“废话,抓逃兵还要请示你,你算那根葱。”
另一个说:“我看不是废话,他在探听我们的底细,带走慢慢审问。”
小六腿肚子转筋:“别杀我,自己人啊。”
伪军说:“自己人,你说是就是?光天化日之下打听军情,不是探子就是探子。”
这话说的,不是探子就是探子,小六委屈:“谁打听啦。”
啪,耳光响亮:“蹲下,抱头。”
小六蒙圈,飞来横祸呀。
潘胡子出现唐庄绝非偶然,其时形势逆转,一夜之间,我八路军一部收复小殿山。
小殿山是八路军侧翼交通线的组成部分,落入敌手对我军造成极大障碍。还有一个原因,随着抗日局面好转,我军不断壮大,后方军工后勤部门急需分化出去。小殿山地理位置优越,无日军主力针对,纵观整个抗日形势,我军隐隐具备反攻之势,那些连续不断的小规模战绩加起来不亚于一次会战。
八路军此次携带缴获的日本小钢炮,掷弹筒,轰的土匪魂飞魄散,溃败投降。
贺天刚不在山上,他得到一笔赏钱,一头扎进城里寻欢做乐,图谋收编。
收复小殿山,我军派出一个连驻扎,恢复蒿村生产生活建立民兵队,加紧筹备强化根据地,刻意低调。鬼子一声不响就当没发生,本来嘛,已经占过便宜,损失的土匪,何况小殿山又不是战略要地。
鬼子的态度与抗战初期判若云泥,吃一点亏便丧心病狂的报复,这一点从黄鱼镇炮楼被炸体现的尤为明显,尽管口风依旧却不见行动。最担心的反而是齐东瓜,鬼子新援迟迟不到,责令他承担防务,风险自负。
潘胡子带领十名队员活跃于省城县城之间,时而大张旗鼓,时而夤夜锄奸,今天化装成伪军,明天变成鬼子,吸引敌人的注意力。鬼子忙于集中兵力进行新一轮会战,面对一支数十人的游击队无暇顾及,伪军指望不住,保据点为上。还有一个任务,调查唐庄与县城的路上有没有发生过异常情况。调查发现,茶水摊无人经营,林中发现树干呈现弹痕,地下脚印零乱,血迹凝固,
潘胡子本可以轻松干掉小六,但小七还在唐庄镇。扣住小六争取时间,派队员公孙亭火速去唐庄接人。
公孙亭是潘胡子的得力干将,山东人,没长成山东大汉,身高不到一米六,猎户出身,闯关东投入东北军,枪法出众。
公孙亭晚一步,估衣铺关门上锁,棋摊没收,有两人正下着。铺子为啥关门,下棋的说,掌柜不在,孩子看门,大人叫走了。
小七被林长河带走。
龙梅今和林长河在县城找不见齐四,连人影都没摸着,查到一些信息,判断齐四去了省城。
小七信任林长河,林长河只说了一句,关门,跟我走,两人去了黄鱼镇住进贰味茶楼。
贰味茶楼查封后,龙梅今以商人的面目对外宣称盘下此店,他认为这个位置适合做联络站,林长河挂名老板。
林长河编故事,齐四可能失踪,县里放出风声,缉拿齐四。接下来肯定查封估衣铺,安全起见暂避一时。
小七深信不疑。
演戏演全套,梁麻子破门搜查估衣铺。省城是日伪天下,龙梅今通过各种渠道满城寻找齐四,毫不费力便查到下落。
齐四卧床养病,受凉发烧浑身无力,别说返程出门都困难,好在旅社帮忙抓药煎熬。
当龙梅今出现在床头,齐四无比惊讶,毫无作戏成份。
龙梅今笑吟吟的:“你不应该意外,动动脑子,只要你在我划的范围,咱们随时见面。不过,幸亏你有病,不然还得费些时候。”
带去医院打针吃药,病情明显好转,乘运输物资的卡车赶奔黄鱼镇,两人提前下车,步行进镇。
给你个惊喜,龙梅今神秘兮兮,咱稍后见。
齐四跨进茶楼,林长河起身相迎。
龙梅今说:“重新认识一下,林先生受命潜伏成功取得信任,你俩今后多多亲近。”
林长河说:“合作愉快。”
齐四说:“合作啥?”
龙梅今说:“你通过了考验,我很满意,正式吸收你为特别事务人员。”
林长河摊开手掌,掌心托着一枚铜牌,哦,齐四似乎反映迟钝,左右打量。
墙壁重新粉刷过,地上铺上新砖,其余物件不便,但已经焕然一新的模样。
龙梅今说:“茶楼还是你的,暂时挂在我名下,林先生挂名老板。只要你愿意,随时接替,继续干老本行。”
龙梅今和林长河曾讨论齐四。
林长河说:“控制齐四,有几成把握控。”
龙梅今说:“齐四谨小慎微,贪财,符合使用条件。此人难堪大任,只能传递消息,当成我们隐形的眼睛。”
林长河说:“这种人一旦暴露,有多少吐多少。”
龙梅今说:“如果暴露,对你有多大影响。“
林长河说:“留他看门,钉在原地影响不大。不可重用,重叠使用,一个不专业的耳目,接触面广容易出乱子。”
龙梅今说:“业余人员难免纰漏,正如你说的,难堪大任。我恰恰看中他这个特质,业余有业余的好处,处处破绽反而不引人注意。他敢有二心,齐家上下百十口的命直接消除。”
林长河说:“有必要吸取周婆子的教训。”
龙梅今说:“周婆子是替死鬼,怪她命薄经不起恐吓。日本人下过结论,我们在那边的内应被策反,咱们这边没问题。”
林长河说:“这么说来,齐四合适,他大哥为咱们效力,做密探也有日子。”
龙梅今说:“我不担心齐四,死活无足轻重,我担心你,此次潜伏不比上次,一定要打入他们的核心。”
林长河自负道:“相信我,我过去不是一天二天,上次偷袭小殿山我寸功未立,为的就是将来。我要露一点苗头。不会活到今天,八路敌工科不是吃素的。”
龙梅今说:“找机会,毕其功于一役,事成之后为你请功,回南方养老。说实话,这个地区相对其它地方难度不大,战事平稳结构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