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登陆惊魂

运输船驶入旧金山港时，李云龙正蹲在甲板栏杆上，嘴里的烟锅子快烧到了底。远处的摩天大楼戳在天上，比平安县城的城墙高了十几倍，玻璃幕墙反射着晨光，晃得他眯起了眼。

“娘的，这楼要是塌了，能砸死一个营。”李云龙啐了口唾沫，身后的魏和尚早看直了眼，手指着港口里的航空母舰，嘴张得能塞进个窝窝头。

“那是美军的‘约克城’号，”王志强扶了扶眼镜，声音里带着点感慨，“我上学时来参观过，没想到现在是以这种身份……”

话没说完，码头上突然响起一阵汽车喇叭声。几十辆军用吉普排成队，轮胎碾过水泥地的声音跟闷雷似的。李云龙瞅着那些锃亮的铁皮玩意儿，突然骂道：“这玩意儿能爬山不？在晋西北的沟里，还不如咱的驴车管用。”

魏和尚跟着点头：“就是，看着花哨，真遇上鬼子的地雷阵，照样得趴窝。”

两人正嘀咕着，一队美军士兵列队走来，军装笔挺，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走到黑人士兵队伍时，李云龙突然皱起眉——那些黑人士兵被单独编在一队，离白人士兵隔着两步远，连喝水的水龙头都分了俩。

“王翻译，这是咋回事？”李云龙指着两队士兵，“都是扛枪打仗的，咋还分着堆儿？”

王志强的脸沉了沉，低声解释：“美国有种族隔离法，黑人和白人不能一块儿……”

“放屁！”李云龙的嗓门突然炸响，惊得旁边的美军哨兵一哆嗦，“打鬼子的时候，子弹还分白人黑人？老子的独立团里，回民、汉民、甚至还有个苏联大夫，照样一起扛枪！”

他这一吼，周围的美军都看了过来。一个络腮胡上尉皱着眉走过来，嘴里蹦出“China”“quiet”几个词，手还按在了腰间的手枪上。

“你跟他说，”李云龙指着那些分开列队的士兵，眼睛瞪得像铜铃，“要么一起列队，要么老子就不下去了。”

王志强急得直冒汗，正想打圆场，港口办公楼的门突然开了。一群穿着笔挺军装的军官走出来，为首的是个四星上将，下巴上的雪茄冒着烟，肩章上的星星晃得人眼晕——正是巴顿。

“哪个在嚷嚷？”巴顿的声音比李云龙还冲，拐杖往地上一顿，“让我瞧瞧是哪个中国佬，敢在美军港口撒野。”

李云龙没理他的茬，径直走到黑人士兵队列前，指着一个高个子士兵的步枪：“这枪是M1加兰德？比三八式好使不？”

黑人士兵愣了愣，咧嘴笑了：“比鬼子的破枪强十倍，就是太重。”

“重才好，能砸人。”李云龙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瞪向巴顿，“将军，我不管你们美国的规矩，但在老子眼里，扛枪的都是兄弟。要么让他们站一块儿，要么这活儿老子不干了。”

巴顿的雪茄在嘴里转了个圈，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旁边的哨兵耳朵嗡嗡响：“有意思！中国佬，你叫什么名字？”

“李云龙。”

“巴顿。”上将伸出手，掌心全是老茧，“敢跟我叫板的，你是头一个。”

两手相握时，李云龙故意加了把劲，没想到巴顿的手更硬，捏得他指骨生疼。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点东西——那是骨子里的狠劲，跟军衔国籍没关系。

“列队的事，听你的。”巴顿突然冲副官挥了挥手，“让黑人士兵归队，谁他妈再敢分堆，老子撤了他的职！”

港口上的士兵们都愣了，随即有人吹了声口哨。那个高个子黑人士兵冲李云龙敬了个礼，李云龙也抬手回了个八路军的军礼，动作虽然不一样，意思却传到位了。

到了美军营地，后勤官早准备好了军装。咔叽布的美式军服，胸前还绣着名字牌，魏和尚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跟看稀罕物似的。

“团长，这衣服挺洋气，穿上试试？”

“试个屁。”李云龙把自己的粗布军装往桌上一摔，“这玩意儿没口袋，揣不了手榴弹；裤腿太窄，跑起来绊腿。老子不穿。”

后勤官是个戴眼镜的少校，闻言脸都绿了，指着李云龙腰间的驳壳枪和魏和尚的大刀，急得话都说不利索：“这……这不符合规定！美军有统一着装……”

“规定？”李云龙掏出颗手榴弹，“你这规定能挡子弹不？能炸碉堡不？”他把弹柄往桌上一拍，“老子这身衣服，是从鬼子手里抢来的，上面全是战功。你那新衣服有啥？除了好看，屁用没有。”

正吵着，巴顿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瓶威士忌。他瞅了瞅李云龙的粗布军装，又看了看桌上的美式军服，突然笑了：“让他穿。我倒要看看，这身‘土包子’衣服，能不能打出漂亮仗。”

后勤官还想争辩，被巴顿一眼瞪了回去。最后没法子，只好在登记本上写下：“李云龙，装备：中式粗布军装1套，毛瑟驳壳枪1支，士兵魏大勇（魏和尚），装备：中式短打1套，大刀1把——拒绝所有美式装备。”

下午的会面设在营地指挥部，长条桌上摆满了咖啡和三明治，李云龙瞅着那些面包片，心里直犯嘀咕——这玩意儿噎得慌，不如窝窝头实在。

美军将领们正围着沙盘争论，见李云龙进来，都停了嘴。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准将清了清嗓子，指着欧洲地图说：“李团长，我们计划让你带领一个中美混合营，参与对德作战。德军在鹰巢港布下了重兵，我们三次进攻都……”

“等等。”李云龙打断他，走到沙盘前，抓起一把沙子，“你们进攻三次都没拿下？”

“是的，”准将的脸色不太好看，“德军指挥官冯·克莱斯特很狡猾，擅长弹性防御……”

“啥叫弹性防御？”李云龙皱眉，“是不是打不过就跑，跑远了又回头咬一口？”

准将愣了愣，随即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这叫啥防御，就是滑头。”李云龙把沙子往沙盘上一撒，“在晋西北，这种鬼子我见多了。对付他们，就得比他们更滑头。”

巴顿在旁边听着，突然把雪茄往烟灰缸里一摁：“李团长有啥高见？”

“高见没有，土办法有一个。”李云龙指着沙盘上的鹰巢港，“先摸清楚他们的岗哨换班时间，找着盲区；再看看周围有没有老百姓，他们肯定知道鬼子的软肋；最后……”他突然笑了，“给他们来个‘黑虎掏心’。”

美军将领们面面相觑，只有巴顿拍了拍桌子：“说得好！我就讨厌那些弯弯绕绕。李团长，明天我带你去见前线指挥官，你的法子，我准了！”

傍晚时分，李云龙被安排在军官宿舍。魏和尚和张大彪在院里比划着美式步枪，王志强则在整理译电稿。李云龙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美军士兵在操场上踢足球，突然问：“王翻译，你说咱在这儿，能真跟他们好好合作？”

王志强放下笔，想了想说：“难。他们看不起咱们的装备，咱们看不惯他们的规矩。但只要是打鬼子……”

“对，只要是打鬼子。”李云龙接过话头，摸出赵刚给的《孙子兵法》，借着灯光翻了两页，“管他洋办法土办法，能打赢的就是好办法。”

这时，魏和尚突然跑进来，手里拿着个罐头：“团长，美军炊事班给的，牛肉的，说是让咱尝尝鲜。”

李云龙打开罐头，一股肉香飘了出来。他夹起一块塞进嘴里，嚼了嚼，突然骂道：“啥玩意儿，没放盐，还不如咱的红烧肉！”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桌上的地图上。鹰巢港的位置被红笔圈着，像个张开的嘴。李云龙摸了摸腰间的驳壳枪，枪膛里的子弹上了膛——明天，该让这些洋鬼子瞧瞧，八路军是咋打仗的了。

夜渐渐深了，营地的灯火一个个灭了，只有李云龙宿舍的灯还亮着。他在沙盘上摆着石子，一会儿挪到东边，一会儿挪到西边，嘴里念念有词。魏和尚在旁边打着呼噜，王志强的译电稿摊在桌上，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

这场登陆后的第一夜，注定不平静。而更远的鹰巢港，那个叫冯·克莱斯特的德军将领，还不知道一个带着晋西北黄土气的中国团长，已经盯上了他的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