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对桌之间
下午，放学后，老师们都回到了办公室，按规定，还要办公一个小时才能下班。
海子今天的自学任务还没有完成，就早早地铺开书本，旁若无人般地自学起来。范欣欣也回来了，因为生着海子的气，小嘴咕嘟着，斜楞着眼瞅坐在对面的海子，见海子心静如水地看书学习，知道自己故意做什么表情都是白搭，就掏出小镜子来。她将小镜子放在右手的手掌心，不断地做着姿势，端详着自己的脸；左手的手指不住地拨拢着额头的刘海儿，做着一种沉思的样子。
范欣欣端详着自己亮洁无暇的脸颊，清秀的面容，杏核眼，柳叶眉，真是要怎么看怎么美。范欣欣欣赏着自己的容颜，不时瞟一眼正在用功的谭海子，突然，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大家都在认真备课，或者是批作业，或者是进行业务学习，这突然的笑声像是有人在平静的湖水中扔进一块石头，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大家都好奇地将目光投向范欣欣和海子这组对桌。
范欣欣见大家都将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只有海子在那里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海子依然低着头，不住地在草纸上演算着。
范欣欣从老师们的目光里，读出了大家想要知道她为什么发笑的信息，如果不做出解释吧，老师会认为自己发神经，有损自己的良好形象。可是要解释吧，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自己就是看着海子来乐，海子心静如水的样子，无所他求的形态，范欣欣怎么看都觉得好看。对于像海子这么大的男孩，范欣欣可谓见的多了，哪个不是见到她，就色迷迷地盯上她了，而独独谭海子不是这样，这让范欣欣很觉得招笑，所以，就“咯咯咯”乐出声来。
可是，总点向老师们有所解释吧，怎么说呢？
正在范欣欣不知道怎么化解眼前这种尴尬的局面时，谭海子拿起桌子上的一瓶墨水，低下头，拧下瓶盖，用指头沾了一点墨水，抹在自己的嘴角上，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诸位老师，不好意思啊！也不知什么时候，我把墨水抹到了嘴角上了，自己浑然不觉，要不是范老师发现了，笑出声了，我就会带着这些墨水，如此模样回家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再饿也不能喝墨水吧！你们说是不是？”谭海子满面嬉笑着，冲大家滑稽地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让大家都看看嘴角涂上墨水的怪样子，逗得大家释然一笑，刚才范欣欣突然发笑激发起来的好奇随之化解了。
“过去都把读书人称之为喝墨水的人，意思是说喝墨水的人是有学问的人。海子那么有才，所以，在风水沟小学，也只有海子配喝墨水，你看海子喝了多少墨水啊，连嘴角都留下了墨水印了，大家说是不是啊？”程有仁那老头是个不甘寂寞的主，让他默默地坐下来学习，比给他上刑还难受。好容易有这样一个乐子，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放松的机会呢，就乐呵呵地拿海子开涮。
“就你喝那点墨水，还不够海子蘸牙缝的呢！你也是喝墨水的人？别再总寻思着吃香的喝辣的啦，学点知识吧，否则，你真会被淘汰了。”说话的是李光荣老师。这李光荣也是一个老教师，但是教学水平比程有仁要高，所以很受老师们尊敬。因为是老教师，就常常找话茬奚落程有仁。程有仁被奚落惯了，也不生气，还是乐呵呵地笑着。
“海子，快去到食堂冲一下脸，郑师傅在呢！”校长高明政放下手中正在写字的笔，命令海子说。
范欣欣将手中的小镜子递给海子，让海子看看墨水印子在哪里。范欣欣知道海子是故意的，是为了给她解围，所以，不敢再乐，只是向海子投去感激的目光。这目光含有很深的意思，不单单是感激，更多的是喜爱，是喜欢。
海子从小镜子中看到自己的杰作，是不怎么雅致，就赶紧到食堂去找郑师傅。
郑师傅叫郑来喜，今年三十一岁，家住杨树沟村，一直没有对象，小学二年级水平，只能对付着会写一些简单的字。在风水沟学校工作已经五年多了，主要工作是看门和做饭，晚上要在学校里住。据说性格挺倔强，不容易被说服。
“郑师傅，郑师傅——”海子推门进了食堂，就喊着郑师傅。郑来喜正歪躺在炕上休息，见海子一头闯进来。
“我在呢！什么事？”郑来喜懒洋洋地说。
“我的脸上喷了一些墨水，想擦一下脸，有脸盆吗？”
“在哪。”郑来喜从床上坐起来，指了指放在地上的脸盆，对海子说。
“不小心抹上的。郑师傅，你还不做饭吗？”海子边洗脸边问。
“今天大家都回家，没有人计划吃饭，所以没有做饭。怎么，你也不想回家吗？”郑来喜知道海子是谭兴林的侄子，说话还比较客气。
“回家。晚上就你一个人在这里住宿吗？”食堂里有三铺炕，有六七套行李，海子不知道都什么人在学校里住宿，就问郑来喜。
“绝对多数时间就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只是有时候下大雪或者是下大雨、刮大风、天太冷，高校长和韩大伟、陶新宇、武云枫等几个老师家里离学校远，不想回家了，就在学校吃饭和住宿。中午吃饭的人多，吃完饭正好休息一下。你家里离这近，中午没必要在学校吃。”郑来喜介绍的还挺详细。
海子擦好了脸，又在墙上的镜子上照了一下，见嘴角上的墨迹已经全没了，就在食堂的屋里屋外转悠一下。食堂一共是四间房子，一进门是厨房，厨房东挎一间，是储存粮食和用品的，算是库房。厨房西侧两间通着，是住宿的地方。挨着厨房的一间有一铺北炕，南面空出来，放着一张办公桌，周围放着椅子，看来是用于娱乐活动的，比如玩扑克、搓麻将等。桌子上放着一个本子，算是郑师傅的记账本。里屋是两铺炕，南北各有一个，人多的时候正好满足住宿只用。但是海子看出，里屋利用的比较少，有住宿和吃饭的老师，挨着厨房的一间屋子就足够了。
海子想到自己正在备考，又要上课又要自学，找个寂静的地方很重要。晚上学的晚，回到家后会打扰父母休息，莫若就吃住在学校里，这样就可以节省走路的时间，用在学习上，而且目前住宿的就是郑师傅一个人，自己也可以完全替代郑师傅，晚上他愿意回家就回家，自己还落得一个人多学一会。地上的办公桌正好用来学习，自己想学到什么时候就学到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对别人也没有打扰，对自己来说正好静下心来自学，何乐而不为呢？海子想到这，就试探性地问郑来喜。
“郑师傅，我想来学校住宿，方便自己学习，你看可以吗？”
“你要来学校住宿，我就忙了。还要给你做饭，还要给你烧炕。我一个月才挣多少钱啊！”郑来喜明显的有些不愿意。
“郑师傅，这样你看行不？晚上我替你值宿，你可以回家去住。至于做饭嘛，早上不用你做，我从家里拿点炒面和咸菜，将就一口就行了。中午你一定得给不回家的老师和道远的老师做饭吧，顺便多带出一份就行了。晚上，你给我简单的做一顿，我们一起吃，你不也得吃饭不是吗？怎么样？你同意吗？”海子看着郑来喜，征求他的意见。
“好吧，看在你是谭校长侄子的份上，我就答应你了。”郑来喜沉吟了半晌，仔细揣摩着，最后，终于答应了海子。
海子高兴了，这回，自己可有地方学习了。海子兴冲冲地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平静。
海子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研究那道数学题。范欣欣看见海子回来，眼睛始终看着海子那双秀气的眼睛。范欣欣多么希望，海子能正眼看她一眼，和他对一下眼光，让她也体验一下被目光电击的感觉。如果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那种目光，就会将彼此的心事传到彼此的心田，凝固成永恒的思念。可是，范欣欣始终没有得到。
面前的海子，让范欣欣没有了一点底气，也不会再有什么安宁。抬起头来是他，低下头来还是他。范欣欣自己也说不好，究竟谭海子有什么魅力，居然征服了范欣欣的心。
范欣欣希望和海子有着肌肤的接触，哪怕是碰一下也好。范欣欣经常看一些青少年男女自己写的有关恋爱的日记式故事，对正值花样年华的青春少年，因为一次偶然的邂逅而产生感情很推崇。比如，一不小心不经意撞在一起，从而擦起了爱情火花。这样的爱情火花，不是故意设置的情景，而是偶然突发式的产生，更贴近于自然而然，丝毫没有做作的感觉。可是，怎样会出现这样事情呢？
范欣欣用眼睛瞄了一下四周，见所有的老师都在聚精会神地工作着，没有人在意她在干什么，至于海子他，可能是被一道题难住了，眉头皱着一个大疙瘩，冥思苦想着。
范欣欣认为是机会来了，她将脚悄悄地伸过自己办公桌下的空间，假装去踩办公桌子下的横棍，不小心一脚踩空，踩过了界，踩到了海子的脚面子上。她以为，海子一定会有感觉，抬起头来瞅她一眼，或者是低下头看她的脚，总而言之，应该注意到她。可是，范欣欣用力踩了海子两下，海子似乎失去了感觉，一点也反应也没有，惹得范欣欣这个气啊！
范欣欣摔打着桌面上的课本，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不是跟别人较劲，而是跟自己较劲，她心里暗暗地说：好你个谭海子，装什么一本正经啊！你不就是有一个乡巴佬孙丽惠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目不斜视。我已经明确告诉孙丽惠了，今后不准她再来找你了，而你呢，也不准再去找孙丽惠，否则，我会给你好看的。给你好看的！范欣欣心里这么嘟囔着，手却不知道干点什么好，她的讲桌上放着一叠练习册，她的手在桌子上无目的地来回抓挠着，不小心碰倒了那一叠练习册，练习册张倒了海子办公桌一边。
海子这回有反应了。海子没有直接去捡张过来的练习册，而是找出一页白纸，在上面写上一行字：“大好时光，学点知识能增加修养，一定比无所事事好（范老师，请将这句话当做对子的上阙，对一句下阙看看）”。海子将字条和倒过来的那叠练习册一并交给了范欣欣。
范欣欣高兴了，终于使海子有所表达了，当她看到海子写过来的字条时，心里大感不快。什么？让我对对子，这不是有意要让我出丑吗？我怎么会对对子呢？而且，从字里行间中，你谭海子就是再说我虚度时光，不思进取，无所事事，没有修养。哼！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不管怎么样，我因为爱你才这样的，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坐着好了，而你这个傻蛋居然没有看出来，我看你就是个白痴。范欣欣心里老大的不痛快，白了海子一眼，但又不能发作，只好认真研究那句话，希望能对出一句话来向海子交差。
范欣欣全身心地想着怎样对出那句话来，反而使她安静多了。安静下来的范欣欣，确实可爱的让人心动。范欣欣不想让海子瞧不起自己，真的下工夫研究开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范欣欣修改了好几次，终于定稿了，她对的对子是：“无限爱慕，和你相处可提高品味，真是好过莺莺张郎”。范欣欣看了几次，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先不说对的工整不工整了，就是这内容——这不是**裸的爱情表达吗？我和谭海子到了这种程度了吗？范欣欣不停地问自己，她的勇气终于屈服了她的理智，她将手中的纸条慢慢地撕碎，撕得自己阵阵心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