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被袭
收到宫中的赏赐,小院里一片欢笑声。
黄二郎三人都在忙着整理箱笼物品,小五儿坐在方桌前玩着手里黑色的茶盏。
锦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问道:“小庄主,咱们赢了,可我为什么这几天总觉得你闷闷不乐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小五儿看了锦书一眼,微笑道:“是有点儿心事,和陈团练结下了梁子,觉得心里不清爽,这几天总是有点心惊肉跳的,若能和解就好了。”
黄二郎听见这话,劝道:“小庄主,这事我劝你看开了,是祖大少和陈团练要与咱们为敌,你想和解也不行。再说咱们赢了,整个汴梁都在传这件事,他现在不定多生气,怎么可能和解?谁没个把仇人?”
玉簟问道:“他生气能怎么样?皇上判的咱们赢!”
“天子脚下,他们不敢怎么样!”黄二郎笑道:“你高高兴兴的,气死他们才好!”
“好吧,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这事过去了,不必提了!”小五儿笑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外面阴着天,快要下雪的样子。小五儿忽然想起那年无尘和自己在汴梁城外赏雪的情景,想起慧觉庙里那个看粮仓的本因和尚,心里一动,对黄二郎道:“黄管事,咱们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卖僧衣鞋袜的,买些去庙里布施一下。”
玉簟听了顿时一脸惊喜:“好久没去过庙里了!”
“那庙里不让女眷进。”小五儿笑道。
“哼,他们不是说众生平等吗?”玉簟撅起了嘴,看着小五儿和黄二郎出了门,忽然醒悟过来:“不对啊,小庄主也是女子!”
锦书笑道:“干活儿吧你,外面冷呼呼的,还不是为你好!”
小五儿和黄二郎领着几个挑伕,将布施的衣物送到庙里。僧衣鞋袜挨个送到和尚们手里,到了本因和尚,小五儿仔细打量了他两眼,离近了看时,反倒觉得不是那么相像了,小五儿心里有点失落,也莫名的轻松了。
布施完,向方丈里走时,慧觉笑问道:“本因果真是你远别重逢的朋友么?”
小五儿也笑道:“已经认不清楚了。”
沉默片刻,小五儿问道:“大师,我请教下,人死后真有轮回么?”
慧觉说:“那得问你呀!”小五儿听了一惊,只听慧觉接着说道:“你若能静心禅定,自能看得到你的来路去时。”
原来还是在打禅机,小五儿不由自嘲地一笑,心下暗想:“是啊,谁比自己更清楚?”还是忍不住问道:“轮回转世会是怎么样的,和前生还有没牵连?”
慧觉指着空中说:“便如这天气,以你的因缘遇你的时节,夏季为雨,冬季为雪,”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和前世之间,便如雨和雪,现在你能认得出这片雪花,它融化了,你还能找出你那片雪花吗?”
小五儿听了心中若有所失,自己这种情况呢?便又问道:“我听说吐蕃有转世活佛,不知真假?”
“活佛,已是有大法力,岂是世人能比。不过世人若有大因缘,也偶有奇遇。”
从寺庙出来,小五儿只觉心中空明许多,虽然对慧觉的话尚且存疑,但是本因在他心中已经没有特殊意义,和在寺院门前扫雪的这些僧人们一样了。
风雪渐大,逆风而行,说话都向嘴里灌冷风,小五儿二人只好闷着头赶路。
走着走着,小五儿隐隐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放眼四顾,一片苍茫,人影都没有一个,回头看寺庙也隐没在一片树林之后,她只觉得一股寒意冒了上来,令人毛骨悚然。
正犹豫间,黄二郎的脚步放慢了,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小五儿前面。小五儿刚要发问,雪地里忽然跳出了两个蒙面人,手持大刀向二人砍来。
黄二郎身子一矮,左肘击向左边的蒙面人,紧接着一个扫膛腿扫向右侧的蒙面人,那两个蒙面人各退半步,避了过去。
眼见一击不中,必有一场苦战,黄二郎叫道:“小庄主快跑!”
只此一阻,小五儿已醒过神来,见那两个匪徒又冲了过来,一个扑向黄二郎,一个向自己扑来,暗道跑也不是办法,右腕一抖,**甩出缠住了匪徒的大刀,小五儿叫道:“劫财吗?有话好说!”
那匪人并不答话,抽回自己的刀,再次向小五儿砍来,一刀紧似一刀,小五儿左闪右躲,小鞭子不停挥动,在刀影里寻找间隙,抽向匪徒的面颊手腕。
黄二郎忙乱中扭头扫了一眼,见小五儿手里有武器,心中大定,奋力击退身前的蒙面人,两步冲到小五儿前面,边打边喊道:“他们要杀人,快跑!”
小五儿回身便跑,想跑回寺庙寻求援手。只跑了几步,听得脑后有破空之声,情急之下,向前扑到,连滚几滚,回头张看。
那追上来的蒙面人见未劈中小五儿,刀已使老,就势手腕一翻,刀尖贴着地面,向小五儿快速趟了过去。
小五儿忙跳起身来,挥鞭相向,黄二郎和另一个蒙面人一路缠斗着赶了过来。
小五儿边打边退,渐渐没了力气,眼见过了小树林就能看到寺庙了,寺庙门前有扫雪的僧人,只盼着他们到这边有人打斗后赶来相救。
忽然脱力,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蒙面人顿时大喜,挥刀砍了过去,黄二郎见救护不及,大叫:“小庄主!”,略一分神,肩头已被划破,血水染红了衣服。
小五儿见刀锋迫近,无奈之下,左臂外翻,铁刺迎向刀刃,“铿”的一声,刀已弹开,仍有一部分刀锋砍破衣服,伤了手臂,鲜血喷涌而出,白布袍已是血迹斑斑,趁着那蒙面人一愣的瞬间,小五儿右手**挥出,击中他的手腕,钢刀落地,小五儿再次逃出生天。
黄二郎扑到小五儿身边,两个人又与匪人拼死搏斗,无奈都已受伤,力不能敌,很快就又都挨了几刀,再也无力反击。
见蒙面人拎着钢刀逼近,黄二郎问道:“朋友,可否让我死个明白,我是死在那位英雄手里?”
走在前面的矮个蒙面人道:“你们得罪了谁就是死在谁的手里,与我等无干。”
“侯莫陈利用!”
见蒙面人默认了,小五儿苦笑道:“黄管事我连累你了,真后悔没有跟无尘多学几招。”
黄二郎大声道,“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来吧!”
两个蒙面人正要动手,小五儿又叫道:“等一等!陈利用给你们多少钱,我十倍给你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必死守着一条路?啊?给你们足够远走高飞的钱,带着你们的孩子家人走的远远的好好过日子……”
矮个的蒙面人停住了,另一个蒙面人见状,骂道:“别他娘的犯傻!他有仙术,咱们逃不了!”说着推开矮个蒙面人,上前一步,抓起小五儿的帽子扔到一边,弯腰揪住小五儿的发髻。
眼见死到临头,小五儿垂死挣扎拼命叫道:“来人啊!救命啊!死老天!你倒睁眼啊……”
“住手!”林中忽然跑出一个小和尚来,手里拿着木棍,边跑边叫道:“师兄们快来!这里有歹人!”随即听到林中有人应道:“来啦!”
自唐武德年间十三棍僧助李世民之后,这一带和尚多有武僧,尤其擅长使棍。
因此两个蒙面人见了,大吃一惊,顾不得再杀人,沿着大路飞奔逃去。
小和尚又大叫:“师兄们快来,有人受伤了!”
黄二郎忙道:“小师傅,快抓住他们!”
那小和尚道:“我不会武功,是来林中打柴的,我师弟喊人去了。”
小五儿笑道,:“原来是空城计。”见蒙面人跑了,心里一松,忽觉身体轻飘飘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暗叫不好,硬撑着叫道:“黄管事,紫影,东十字大街女医馆……”
小五儿再醒来,已经在寺庙里,身上包得像木乃伊似的。
二人都是皮外伤,慧觉是杏林高手,治这点小伤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包扎好伤口,吃了安神补血汤,歇了一会儿,小五儿也就能坐起来了,全身都在火辣辣的痛,她忍不住嘴里滋滋地吸着气,道:“想不到我生命力如此强韧……”
慧觉问道:“是什么人要杀你们?见财起意?”
黄二郎说:“不知缘由。”
小五儿对黄二郎道:“慧觉大师是老朋友了,说也无妨。”
两个人向慧觉讲了事情的原委。
黄二郎道:“不是劫财,上来就砍黑刀,是要一刀致命,走到那里就察觉到很重的杀意。”小五儿想起那种被人窥伺的不安感觉,原来就是杀意。
慧觉问她有何打算。
沉吟了一会儿,小五儿说:“还没有打算,肯定不能回家,我回去了就把战火引到家里了。没有抓住人证,恐怕皇上也不会治他的罪。斗法的时候本来是二皇子和赵相公说好一套宅子的彩头,皇上让放弃了,从宫中给了点赏赐,可见皇上对他多么恩宠偏向。”
“这么说,二皇子和赵相公都和他不对?”慧觉问道。
“好像有那么一点儿。”
慧觉笑着摇摇头:“小五儿,你得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否则被人利用了最后还要成为弃子儿。”
小五儿又沉吟一会儿,说:“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吧,陈利用已经把我看为了死敌,二皇子他们就是利用我,我也得做下去。”
黄二郎在旁边说道:“小庄主,我觉得你应当去见下许王殿下,好歹也算他的属下,被人伤成这般模样,让他看看!”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就应该哭哭啼啼地去找他?撕了包扎伤口的布,弄得满身是血?惨不忍睹?”小五儿问道。
黄二郎见她语气不对便笑笑没说话。
小五儿接着说道:“人家利用咱们,是咱们还有利用的价值,倘若一副小妇人哀怨神态,求他作主,只怕才真会让人看轻了,成为弃子儿。”
见黄二郎仍没说话,小五儿觉得自己语气太冲了,又安抚道:“黄管事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明天怎么也要去见许王,咱们先回去吧!”
慧觉给了些内服外用的药,派了几个僧人找了辆车把他们送回了城里。
锦书和玉簟见他们两人这般模样,又害怕又心疼,哭哭啼啼地照顾了一晚上。
第二天,小五儿先收拾了伤口,又换了件干净衣服才准备出门,但是脸上受伤的地方都红肿起来了,整个人都变了样子,只好披了个带大帽子的斗篷。
黄二郎不放心,依旧跟了出来。
到了许王府,打听得殿下刚刚回来,便递了拜帖,很快便请她进去。
许王这几天心情大好,不仅斗败了陈利用,而且因为小五儿献出的三样东西,他又受到皇上的嘉许,夸他御下有方,只要皇上高兴,储君的位子就更加稳固了
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等着小五儿进来,见小五儿今天披了个斗篷,包得严严实实,进了屋还不摘下帽子,颇觉奇怪,问道:“兰小五儿?”
只见小五儿施礼道:“属下失礼,请殿下恕罪。”
“怎么回事?”
小五儿说:“属下昨天在郊外遇到刺客,受了伤,模样可怖,恐怕惊着殿下……”
许王听了,几步走了过去,抓着小五儿的胳膊转向门口亮处,阳光下只见帽兜里红肿青紫的一张脸,有的地方已结了痂,正被阳光照射的眯着眼睛,哪里还有一丝平时的模样?顿时大怒:“本王的人他也敢动!找死!是不是陈利用?”
忽听小五儿闷哼一声,低头一看,自己手抓的地方已经沁出血来,忙叫道:“来人!传御医!”
小五儿忙说:“殿下不必了,是陈利用,但是属下没能抓住人。今天是来向殿下告辞的,我要去追踪杀手,手刃仇人。”
“有本王在,何必你要强出头?到底怎么回事?”
小五儿见许王肯护着部下,心内稍安,讲了以前与祖大少的纠葛和昨天遇刺的经过,说:“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只怕圣上面前不好说话?”
许王已经冷静下来,坐回书案之后,说:“兰小五儿,你放心好了,本王自会为你作主,陈利用胡作非为,结党营私之事,赵相公正在派人稽查,已是有了头绪,加上你的事,陛下定会着意,不日即可绳之以法。”
沉吟片刻又说道:“这一阵你不必去书馆里了,我让鲁成英带两个人跟在你左右。来人,叫鲁成英带两个人来!”
不一会儿,鲁成英带着两个侍卫赶了过来。许王吩咐完毕,小五儿谢了恩,告辞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家去了。
小五儿边走边想,不知道能不能搬倒陈利用,现在虽小命无碍,倘若除不了他,这个仇越结越深,难道一辈子这样担惊受怕,东躲西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