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滏河春晓

46

已是一九四三年的初冬,滏阳河在朔风中瑟缩。枯黄的芦苇折了腰,絮状的残穗在河面上打着旋,像一场无人祭奠的纸钱。野鸭的哀鸣刺破晨雾,几声短促,几声悠长,最终都消散在木舟空洞的摇晃声里,那些破旧的船板相互叩击,如同老朽的牙齿在寒战中咯咯作响。

极目望去,冀南的雪野苍茫。河堤像一道冻僵的脊梁,蜿蜒数十里,不见人烟。北岸的下坡地裸露着,冻土皲裂的纹路,宛如大地上未愈的刀疤。

毛奉禄的驴车碾过霜堤时,车轴发出垂死般的**。这声响惊醒了沉睡的河道,两岸的枯苇簌簌抖落冰晶,恍若无数碎瓷片坠地。他缩了缩脖颈,夹袄的补丁蹭过下巴,粗粝得像砂纸。毡帽压得更低了,却挡不住风从领口灌入,在脊梁上犁出一道冰沟。

这商客总是一袭靛青长衫,衣摆洗得发白却不见半个褶子。头发用桂花油抿得服帖,日光下泛着乌檀木的光泽。见人先笑三分,眼角堆起的细纹里蓄着蜜,作揖时腰弯得恰到好处,既显恭敬,又不失体面。活脱脱是乱世里一尊会走动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却从不让人瞧见里头的账本。

驴蹄叩击冻土的声响,在空寂的河堤上荡出回音。奉禄袖着手,望着远处邯城模糊的轮廓。积雪覆盖的田野像铺开的生宣,而他与这辆吱呀作响的驴车,不过是砚台上溅落的一滴残墨,随时会被凛冬的狼毫一笔抹去。

如今的毛奉禄,明面上是个倒腾芝麻大豆的行脚商,暗地里却成了八路军交通线上的影子。那些装满粮食的麻袋里,总夹着比豆粒更金贵的秘密;算盘珠子拨动的声响下,藏着比铜钱更紧要的讯息。他的买卖路线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东至扶仁村的李介同,西达城里的沈志坚,都是网上紧绷的丝弦。

这趟去邯城,驴车上载的是寻常的杂粮,而他贴身的夹袄内衬里,却缝着李介同的亲笔信。北风刮得紧,奉禄的吆喝声散在风里,手掌却总不自觉地按向胸口,仿佛那薄薄的信纸会化作一只灰雀,扑棱着翅膀从衣襟里飞走。他的眼神比往日更活泛,扫过路过的每个行人、每棵树,连枯枝上落着的寒鸦,都像是暗处的眼睛。

沈志坚的宅院门楣陈旧,却因沾亲带故,对奉禄始终敞着。奉禄从夹袄内层抽出信时,指尖沾了汗,信纸边缘微微发潮。志坚展开信,眉头渐渐拧成死结,唇间漏出的“丝溜”声,像钝刀刮过冻硬的皮子。一室寂静,只有炭盆里爆出的火星偶尔噼啪作响。

奉禄垂手而立,目光落在志坚攥紧信纸的指节上,青白凸起,如雪地里的树根。他知道,这次的任务怕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窗外,暮色正吞噬最后的天光,而志坚的叹息混着烟雾飘散,沉甸甸地压在屋梁上,仿佛连影子都被压弯了脊背。

日头爬过窗棂,在青砖地上烙出菱形的光斑。志坚终于打破沉默:"哥,晌午了,留下吃口热乎的再走。"奉禄连连摆手,衣摆带起一阵风:"不中不中,城北的黄豆贩子等不得人。"他抬脚跨过门槛,又像被什么拽住似的回头:"李**那儿......可要捎话?"

志坚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纸面已经起了毛边。"告诉李**,"他忽然攥紧拳头,像是要把某个名字捏碎在掌心里,"这事儿,俺来办妥。"

信纸上的字迹在志坚眼前跳动。石爷要除李洁玉这个像毒藤般缠绕在侦缉队里的祸害。志坚在屋里来回踱步,鞋底碾得地砖咯吱作响。忽然,他停在炭盆前,火光在瞳仁里噼啪炸开。

李洁玉这畜生,裤腰带比柳条还松。县城里被他糟践的姑娘,名字能串成一条耻辱的珠链。尚壁的王翠翠倒是特别,那女人吞云吐雾时的媚态,竟让这条豺狼动了三分真心。志坚的嘴角浮起冷笑,这倒成了现成的钓钩。他望着梁上悬的腊肉,油滴正坠入火中,滋啦一声,腾起刺鼻的青烟。

食色之欲如附骨之疽,纵是豺狼也得屈从。饭食可遣爪牙采买,便溺亦能囿于方寸,唯这**煎熬最是难捱。手下喽啰虽从烟花巷陌掠来几个脂粉傀儡,却都是些庸脂俗粉,哪及得上王翠翠那身雪浪似的皮肉?每忆及她横陈榻上的模样,便似有万千蚁虫顺着骨髓爬行,咬得他五脏六腑都渗出腥甜的渴。

地下室的爆响撕碎春宵残梦那时,李洁玉在厕所正提着裤腰系带。但见浓烟如黑龙破土而出,雾瘴中两道人影鬼魅般游走,枪管划出的冷光像毒蛇吐信。他抬手便射,子弹却只啃下几块墙皮。对方还来的弹雨倒是刁钻,一粒子弹咬住他手腕,顿时绽开朵猩红的花。

王翠翠是死是活?哪还顾得上!他翻过院墙的姿势活像只被火燎了尾巴的鬣狗。身后追击的脚步声如催命鼓点,两颗子弹擦着耳廓飞过,在青砖墙上凿出两个冒着焦烟的窟窿,恰似他此刻千疮百孔的淫梦。

王翠翠的生死成了梗在李洁玉喉头的一根刺,咽不下,吐不出。他暗自盘算着**的章法: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八路能拿她怎样?至多审问几日,供出些床笫间的腌臜事,再被训诫着"改过自新"放回来。这念头像盏将熄的油灯,在他胸腔里明明灭灭地晃着。

他唤来心腹王小锤。这后生是尚壁本地人,熟悉那些蛛网般的巷弄,连墙根下老鼠打洞的声响都辨得清。李洁玉摩挲着腕上结痂的枪伤,话在舌尖转了三转:"抽空回村瞧瞧恁翠翠姐。"话说得轻巧,却像往深潭里投了颗石子。

王小锤踏着晨露往东尚壁去,鞋底沾的泥都是疑惑。谁不知王翠翠明里支着酒楼幌子,暗里做的是皮肉营生?老大这些日子龟缩在侦缉队,莫不是对这朵野蔷薇腻了,要赏给自己?可若真腻了,何必专程探看?

风卷着枯叶擦过他裤脚,像无数窃窃私语的嘴。他突然打了个寒颤,恍惚看见王翠翠家那炸塌的阁楼,黑黢黢的缺口,正像咧着牙冷笑的骷髅。

沈志坚在粮草营经营多年,麾下早攒出一批心腹。偏巧有几个东尚壁的同乡,与王小锤沾亲带故。这王小锤生得五短身材,却似泥鳅般滑溜,最会顺着李洁玉的毛捋。他那张圆脸上总堆着谄笑,活像庙里漆彩的童子像。唯独两片薄唇关不住话,三杯黄汤下肚,连李洁玉裤腰带系几个扣都能抖落干净。

"老大昨儿又得了野藤太君的佩刀赏......""前巷刘寡妇的腰肢,啧啧......"这些腌臜话混着酒气,在他齿间翻来滚去,成了在老乡跟前充场面的银元。

这回领了探视"二嫂"的差事,王小锤的尾巴更是翘上了天。晌午的炊烟还没散尽,他已在酒肆里拍着桌子显摆:"咱老大离不得俺!连心头肉都得托俺去瞧!"唾沫星子飞溅处,几个同乡的瞳孔里都映出他膨胀的影子。

可他不知道,粮草营的沈志坚早布下天罗地网。每日进城贩豆的毛奉禄,担子里总藏着比黄豆更金贵的东西,那些闲话像长了腿,顺着豆袋的缝隙溜出去,一路滚进李介同的耳朵里。连酒肆檐下滴落的雨水,都在地上汇成蜿蜒的线,指向侦缉队最脆弱的命门。

王小锤踩着月光摸回东尚壁时,王翠翠家的黑漆大门紧闭如棺。夜雾在青石板上流淌,他的脚步声像投进深潭的卵石,转瞬就被寂静吞没。指节叩在门板上的闷响,惊飞了檐角一只夜枭。

俯身将耳贴在门缝,没有脚步声,没有烛火噼啪,连老鼠啃梁的动静都听不见。这寂静太过完整,像块裹尸布严严实实蒙着院落。

翻墙时瓦片硌得掌心发疼。落地那刻,王小锤突然打了个寒颤。整座宅子像被抽干了生气,窗户成了空洞的眼窝,正幽幽"望"着他。夜风掠过树梢的沙响,都像是谁在暗处磨牙。

这个平日吹嘘起来唾沫横飞的汉子,此刻脊梁上爬满冷汗。他倒退着摸到门闩,吱呀一声拉开条生路,月光立刻泼进来,在他脚前铺了条惨白的逃命道。院墙投下的阴影里,仿佛有无数细碎声响正窸窣聚拢。

王小锤猛地抽出驳壳枪,枪管在月光下泛着青冷的光。"滚出来!老子瞧见你了!"他扯着嗓子吼,手电筒的光柱在屋内横冲直撞,像只受惊的萤火虫。这番虚张声势后,他才惊觉自己此行的目的,哪是来捉什么鬼,分明是替老大探望相好的。

想到这儿,他竟自顾自地咧嘴笑了,枪口也垂了下来。昏暗中,他的思绪开始飘忽:莫非二嫂早已沐浴熏香,正躲在锦被里候着他?这念头让他喉头发紧,声音也不自觉软了下来:"嫂子?咋不作声哩?莫不是......"尾音带着下流的颤,混着推门的吱呀声,在死寂的屋里格外刺耳。

门开的刹那,一股陈腐的血腥气裹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连连后退。那气味像是从地狱裂缝里渗出的,黏腻地扒在他鼻腔里。黑暗中,他恍惚看见床榻上横着一团模糊的影子——是锦被?还是......

"嫂...嫂子?"王小锤的呼唤卡在喉头,化作一声气音。突然炸亮的灯光像记耳光,抽得他眼前发白。待瞳孔适应后,屋内的疮痍让他如坠冰窟,地面裂开狰狞的豁口,砖石碎屑如獠牙般支棱着,所有家具都覆着层灰白的尸衣。

他尚未从震惊中回神,后腰蓦地触到个硬物。他转身时裤管已洇出腥臊,枪管黑洞洞的圆环里,倒映着他扭曲的脸。石爷的眼神比枪口更冷,声音像锈刀刮骨:"说。"

王小锤的供词混着牙关打颤的声响,将李洁玉的吩咐倒豆子般吐了个干净,稀里哗啦淌了一地。石爷与常志交换的眼神,比坑底更幽深。当被逼向那个张着大嘴的土坑时,他膝盖软得像煮烂的面条。

常志那一脚来得突然。王小锤坠落深坑的瞬间,看见灯影里浮动的尘埃,像无数嘲笑他的鬼火。黑暗裹上来时,他听见的是自己碎裂的惨叫在坑壁间来回碰撞,如同被捣烂的蝉蜕。

石爷与常志的低语在地下室拱顶回荡,像两只秃鹫在分食前的嘀咕。当石爷纵身跃入地窖时,王小锤正蜷缩在角落,他的脚踝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声和尸臭混作一团。王翠翠的尸体斜倚在椅上,青白的脸被煤油灯照得如同融蜡,指甲缝里还凝着暗红的血痂。

"起来!"石爷的皮靴踹在王小锤腰眼上,声音像铡刀落下。那矮小的身子立刻虾米似的弓起,墙皮簌簌落在他发抖的肩头:"好汉饶命啊...俺...俺家里还有老娘..."

石爷的枪管抵上来时,王小锤的嘴唇死死抿成一条线。直到靴尖碾过肿胀的脚踝,剧痛才撬开他的牙关,枪口趁机长驱直入,铁锈味瞬间溢满口腔。他的喉结疯狂滚动,白眼翻得只剩浑浊的眼白,涎水顺着枪身滴落,在地下汇成一小滩反光的绝望。

石爷的枪管在王小锤口腔里搅动时,铁锈味混着胆汁的苦涩在他喉头翻涌。"听着——"声音像钝刀刮过冻土,"回去告诉李洁玉,王翠翠没死,只是炸瘸了腿..."枪管突然往喉头深顶半寸,"就说...明晚等着他来。"

王小锤的鼻腔里喷出急促的"嗯嗯"声,眼球凸得几乎要挤出眼眶。当枪管终于抽离时,他干呕出的涎水挂成一条银丝。石爷用枪柄拍打他湿漉漉的脸颊,指间那几具支离破碎的尸体:"瞧见没?耍花样的,比这还惨。"

王小锤的裤裆早已洇出深色地图。他瑟缩着点头,脖颈像断了线的木偶。常志垂下的麻绳突然晃到眼前,像条垂死的蛇。当绳子勒进腰腹时,他恍惚看见王翠翠青紫的手指动了动,其实只是地窖穿堂风撩动了尸衣。

被拽上地面的瞬间,月光泼了他一身。王小锤瘫在砖地上大口**,每一口都带着地窖里的腐味。而身后,石爷正顺着绳索攀援而上,影子投在墙上,宛如一柄出鞘的刀正在归位。

常志解开绳索的动作堪称温柔,可那麻绳勒出的红痕却像烙铁般灼痛。王小锤倒退着作揖时,膝盖磕在门槛上,竟不觉得疼。他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纸幡,每根神经都还残留着枪管的金属腥气。

院门在身后合拢的闷响,惊飞了槐树上栖息的夜枭。王小锤站在青石街上,月光将他照得惨白。棉袄浸透的冷汗被夜风一吹,结成了冰铠甲。他的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迈步时像踩着棉花,又像陷在噩梦的泥沼里。

猫头鹰的尖笑撕破夜空。王小锤猛然惊醒,却发现那些画面已烙在眼底:炸烂的腹腔里**的蛆虫,王翠翠青灰脸上凝固的惊愕,还有最可怕的,石爷将枪管捅进他嘴里时,他竟从那黑洞洞的枪口中,瞥见了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

夜风卷着枯叶擦过脚边,他弯腰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每一声都像在数他仅剩的阳寿。

十几里夜路,王小锤走得魂灵出窍。鞋底磨穿了,却磨不穿心里那团乱麻。石爷的枪口抵着后脑,李洁玉的恩情压着前胸。每迈一步,都像踩在刀棱上。

露水打湿的裤管越来越沉,如同拖着两具尸体:一具是即将被他出卖的李洁玉,一具是可能因此丧命的自己。东方泛白时,他终于把良心碾碎成渣:"大哥...对不住了..."这话说出口,立刻被晨风吹散,轻得像从未存在过。

李洁玉房里的煤油灯还亮着,将他的狂喜照得纤毫毕现:"翠翠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他搓着手在屋里转圈,影子投在墙上,像只即将落入陷阱的困兽。王小锤低头盯着自己沾满泥的鞋尖,那里正缓缓爬过一只蚂蚁,背着比身体大十倍的草籽。

"伤在哪儿了?"李洁玉的指节敲着桌面,像啄木鸟叩击树洞。王小锤盯着自己绞紧的手指:"就...就腿上豁了个口子..."话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咽回肚里。他脖颈弯折的弧度,恰似被雪压垮的芦苇。

"老天开眼啊!"李洁玉突然抚掌大笑,震得窗纸簌簌作响。那笑声扎得王小锤耳膜生疼,"去买几盒酥皮点心!要桂香斋的!今晚陪俺一起去趟尚璧"他甩出几块银元,金属碰撞声里带着蜜糖味的杀机。

跨出门槛那刻,冷汗早已浸透王小锤的夹袄。初冬的晨风刮过,他脸上却像揭了层皮似的火辣辣地疼。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甩开步子狂奔,布鞋拍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活像背后有索命鬼在追。其实追着他的,不过是自己越来越重的**,和那句"今晚陪俺一起去"的诅咒。

常志踏着碎月离开王翠翠的宅院时,怀里的情报比枪还沉。县城高级小学的轮廓在夜色中浮现,像座青灰色的墓碑。朱浩峰听罢计划,眼底骤然迸出火星——那是一种压抑太久的、终于等到燎原时刻的灼热。

"算俺一个。"他咬字极重,仿佛每个音节都带着铁锈味。常志的点头像刀锋下压,两人影子在煤油灯下交叠,竟短暂地连成了一道无懈可击的战线。

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为这场国共联手的猎杀行动敲响了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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