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暗流潜涌
将近两个月的忙碌,司马熙也觉得疲倦了,将桌上一堆文书向旁边一推,嘴里说道:“不看了!”又对老肖说道:“改天也去请个钱谷幕僚来!”
老肖见他虽然嘴里这样说,脸上却满是笑,便凑趣儿说:“外面都传大官人是财神转世,来了太湖才几个月,便红火成这般模样!”
司马熙熙呵呵一笑:“哪里是活财神?明白着是泥菩萨!”
听听外面已是二更天气,便吩咐道:“睡吧,你连日里也辛苦了。明天让田大志和苏小方跟我回去,你好好休息一天。”
他已经看完黄大郎做的帐,清楚明了,**台那边的日常经营也很尽心,他打算就让黄大郎来做幕僚,主管钱谷,**台旅店、酒楼、商铺分成三块再雇人就是。想到这里,便觉得十分轻松,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司马熙带着田大志二人飞奔回庄子上,小安儿哥还在熟睡,秦氏说亭亭去菊园了。司马熙让田大志二人也去歇息,自已问了路去菊园里找亭亭。
司马熙绕过一片竹林,前面出现了一片白**海,忽然看见亭亭一袭白裙,手里挽着一篮**,正从林边小路走过来,清晨的阳光穿过竹林的缝隙,形成一道道光柱,落在亭亭身上,她在淡淡的山岚里徐徐走来,宛如仙子。
他停住脚,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亭亭走过来,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去采花?”
亭亭含笑说道:“今天早饭过后便要采菊了,我先替小五儿采了些,留着她回来喝。我听她说花开太过则无味,一点不开则无形,有形有味喝着才心情愉悦。”
“如此刁钻。”司马熙笑着接过篮子。
亭亭说:“这还只是我自己要做的,她走前嘱咐我把每种**分别用晾、晒、蒸、烤的方法炮制出来,再加以比较,选用每种花的最优制作方法,这才是大头呢。”
司马熙说:“这么一大片菊园,都是你自己管理?岂不辛苦?”
亭亭道:“还有三虎,平时都是雇人浇园锄地,这比赏姨她们出去寻找花源已安逸多了,这些品种以后都要再加培植,恐怕菊园还要翻几倍大小,那边还有白叠子,明年也要多种,恐怕地都不够用。”
“不够了再买地,”司马熙说:“白叠子除了做棉衣还有别的用途没有?”
亭亭道:“我听小五儿说,白叠子可以纺线织布,等白叠子种的多了,要开织造厂,以后甚至会取代葛和麻……”
司马熙不禁停顿了一下,他在心里很快地规划了以后几年间的事。
回到家里,小安儿哥还没睡醒,司马熙让亭亭取来纸墨,先去白描了一幅《采菊归来图》,虽然只是勾勒,却神韵双绝。
亭亭抱着小安儿哥过来叫他吃饭,小安儿哥看了两眼画儿,指着画儿叫道:“娘。”
秦氏等人正吃着早饭,晓颂一行人来了,自从她接手油坊以后,便在庄子上住的多了,她现在住的是小五儿的房间,秦氏已经在着手准备再盖几间新房。
亭亭见晓颂满脸笑意,便问道:“三姐,什么事这等高兴?”
晓颂道:“还不是你们县里的祖家!想必就是托人来给小五儿说媒的那家!我在舒州开了家油店,祖家酒楼的管事联合了所有的酒楼抵制新菜,连各小吃铺子都受了恐吓,没人肯买油,这可真成了油盐不进!
你三姐夫知道了,托人联络了知州家的衙内,在闹市里新开了一家太白酒楼,衙内只要挂个名,什么都不用管,坐等分钱就是。雇了几个厨子在**台黄管事那边学了几个菜,太白酒楼每天人多的没有位子,更不用说楼上的阁子了!别的酒楼也开始找我们买油了,这才有人漏出了祖家的事……”
司马熙听了,便讲了二虎打折祖大少大腿的事,说:“祖家和庄子上有了嫌隙,你再遇到他家便要小心些。”
晓颂点头答应,说要去油坊。
秦氏道:“小山呢,怎么没来?杏儿这不也来了,谁看着小山了?”
晓颂说:“整天忙得脚后跟踢后脑勺,又雇了个**母照看他,跟着我在舒州呆了几天,他爹爹见着他便不肯再放他出来。”
秦氏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饭后,晓颂到油坊去查看。
大虎正和苏大郎争执,看到晓颂来了,便如见了亲人一般,忙叫道:“韩夫人,您快来评评理。”
晓颂脸上一丝笑纹都没,沉声问道:“什么事,自家人争得这么脸红脖子粗的。”
大虎说:“苏管事非要先帮人榨点油,坊里的订单还有不少,有的已到了交货日期,再说现今还不替人榨油呢……”
“是那谁,左近庄子上的刘大哥,不是外人,”苏大郎忙辩解道:“原先是黑巾军的老人儿,对咱这庄子一向照应,原先司马先生剿匪走的时候拜托了他的。现今他自己买了几石菜籽来榨油,大虎不肯接!好生仗义的个厚道人,这些年多亏了他……”
晓颂打量了苏大郎几眼,见他不像个虚滑之徒,便说:“油坊的规矩是我定的,兰家的油品没有大卖之前,所有加工环节均不对外!你这一替人加工,出油率,出油后期加工手段便全都拱手奉告了。”
苏大郎听了不再说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晓颂又说:“司马妹夫如今正在家里,咱们去和他商量一下,恐怕以后这事少不了。大虎,你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便是,这是新接的订单。”说着从杏儿手上接过一沓纸来递了过去:“你数一下共二十三笔。”
大虎当面点清,应了一声,进了油坊。
晓颂二人找到司马熙,他和亭亭正陪着儿子耍大刀,听晓颂说了事情始末,司马熙便笑道:“如此麻烦,还不如交给官府打理。”
晓颂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们家里也要挣点小钱儿,养着这么多人,还有小安儿哥和小山呢,再说小五儿如今越来越会糟钱了,大把大把的钱提走,都不知做什么用了,就这么个小油坊了,我还不替她把着家底?”笑了一下又道:“**茶那边红火的很,又有很多人参股,转成官产倒是合适,不知妹夫问过了没有?”
“怎么没有问?!赏姨说是他们三个人养老的钱和小五儿的嫁妆,还能说什么?”司马熙说着挠了挠头,他心里着实有点头疼这两个女人,精明,有主见,敢于争执,不像小五儿,对他非常尊重。尤其是这个三姐晓颂,性子辣燥,敢说敢做,和亭亭一点也不一样,简直不像一个娘养的姐妹。
沉默片刻,司马熙说:“老刘这事儿,不知三姐有何主意?”
晓颂笑道:“四妹夫将你有恩旧人一一列出,油坊这边逐一送礼,堵住他们的嘴,日后他们自己都不好再来相缠。”
司马熙吓了一跳,若真是这样做了,也堵住了自己的嘴,日后若有事,也不能向油坊开口了,但是官场上下来往,过年过节,恐怕难免。忙呵呵一笑,说:“三姐真是大手笔,这倒不必。”
他沉吟片刻,问站在旁边的苏大郎道:“老刘那点菜籽大概多少钱?能倒换多少油?你去油坊换成油,我再加些礼物,咱们一同去拜访他。”
众人都走了,一直沉默的亭亭说道:“司马大哥,你不要和我三姐一般见识,家里边,家里边对她有亏歉,只怕她早年也吃了不少苦,你且让她一二。”
司马熙仔细地看了亭亭一眼,见她面有忧色,便笑着说:“你放心好了,这些事难免碰到,也都能解决,不用担心,幸亏没让你去经营作坊!小五儿对你不错,培植白叠子正适合你的秉性脾气,而且,白叠子这一项就够咱们做上多少年了。”
“白叠子也是小五儿的。”亭亭说。
“她交给你就是你的了。”说到这里司马熙忽然想到,茶铺和油坊一开始就交给了赏姨和晓颂打理,是不是也表明了小五儿的态度呢?这么说,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这两项交给官府,她弄这么多钱,到底想干什么呢?他突然认识到小五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了,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童了。
夜已深,太湖县城的街上没了行人。寒风卷起落叶吹到大门台阶前停了下来。门两侧插的灯笼在风里晃了晃,灯笼在风中旋转过来,露出上面写着的“祖”字。
院内的一间偏房里,管家正愁眉苦脸地坐着。舒州城中祖家酒楼已经连续十几天没人了,每天都在赔钱,那边的管事急得满嘴泡,别的酒楼都低了头,去油铺子里买油学做菜,唯独祖员外咽不下这口气,指天画地地发誓要毁了司马熙和兰家庄子。他们父子已经去汴梁城找人想办法了,临走的时候吩咐管家去兰家庄子上放火烧作坊。
祖管家站起来心神不安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派去放火的两个心腹还没回来,真让人不安!他只是想借着员外的威风,在外面多捞几个小钱而已,可不想放火抢劫杀人害命,可惜当时没管住自己的手,接了员外给的赏金,想到这里,祖管家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
正在发愁,忽然听得门口有动静,忙走到门边问道:“旺财?满福?是你们回来了吗?”
“哎,是我们,管家,开门吧。”
听着两个家丁哭唧唧的声音他心里就来火,想着进来先骂他们一顿。祖管家开了门,两个黑衣家丁挤了进来,一个两个愁眉苦脸,祖管家冲火冲天,骂道:“他娘的,这是表的什么情?爹死了还是娘跑了?!烧了没?”
只听门口有人答道:“爹也没死娘也没跑,是本公子来了!”
门一开,一柄长剑伸了进来,随后只见一个穿靛蓝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祖管家吓得后退一步,瞪起眼睛,外强中干的叫道:“你是谁?”
看向两个家丁,恨恨地叫他的名字:“旺财?!满福?!”
一个家丁答道:“我们在庄外正要点火,被他抓住,押了回来。”
那男子二十多岁年轻,若不是脸上有股阴冷之气,也算英俊,听了这话冷冷笑道:“今夜司马熙在家,他身边有两个好手,油坊那边还有几个男丁在不停地四处巡查,身上也有股子煞气,你们都不是敌手,一旦放火,就会被察觉,恐怕偷鸡不着蚀把米,倒让他们有了防备!”
祖管家听了这话,又问道:“你到底是谁?与你何干?”
那男子道:“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咱们可以算朋友,本公子姓成,咱们可以联手对敌。”
祖管家听了顿时脸色一松,挤出一丝笑容来:“既然如此,成公子请上坐!”又脸色一变,拿出管家派头来,傲然道:“旺财,满福,你们下去吧,管好你们的嘴!”
两个家丁连连点头弯腰,出门而去。
祖管家坐到桌边,和成公子细细谋划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