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瞭望塔下：终局对峙与未烬之火
黎明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汁所笼罩，雾霭沉沉，密不透风。京宇在这如漆的黑暗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他沿着河下游迂回绕了个大圈，河水在他脚下潺潺流淌，冰冷的触感透过裤脚蔓延而上，可他浑然不觉。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时刻留意着任何可能潜藏的危险，成功避开了那些可能存在的暗哨，终于摸到了瞭望塔下。
瞭望塔孤独地矗立在那里，宛如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塔身的兰花刻痕在岁月的侵蚀下已变得浅淡，却依旧顽强地保留着那歪歪扭扭的线条，恰似阿石方巾上绣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的图案，承载着无尽的回忆与伤痛。
“来了。”赵峰的声音从塔顶幽幽传来，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隧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仿佛这些年的罪孽与煎熬已将他的灵魂榨干。
京宇并未抬头，他的手紧紧按在腰间的铁片上，那铁片冰冷的触感仿佛能传递到他的心底，给予他面对眼前一切的勇气。“我以为你会带更多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冰窖中传来。
“对付你，不需要。”赵峰缓缓从塔顶走下，他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曾经象征荣誉的肩章早已被扯掉，只留下一片斑驳的痕迹，如同他那千疮百孔的人生。“你跟我年轻时真像，认死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有追忆，又似有无奈。
“我不像你，会把兄弟卖了。”京宇的声音冷得如同坚冰，每一个字都仿佛能割破这浓稠的晨雾。
赵峰停下脚步，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痛苦与挣扎，“我没卖他们，我是在救他们。”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在努力说服自己。
“用他们的命？”京宇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屑，直直地盯着赵峰，仿佛要将他看穿。
“毒贩头目手里有名单，”赵峰的声音越发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所有参与过边境行动的士兵家属，都在上面。我不配合，死的就不是‘利刃’，是几百个家庭。”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似乎在那一刻，他已被命运的绳索紧紧勒住咽喉。
京宇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阿武女儿那纯真的面容，还有那些在毒巢牢房里蜷缩着、充满恐惧的身影。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所以你就教毒贩用‘鹰爪阵’？就把我们的突围路线告诉他们？”京宇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向赵峰。
赵峰缓缓闭上眼，似乎不敢面对京宇那愤怒的目光。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中满是悔恨与痛苦。“我留了活口。那个陷阱区，我故意标错了两个压力点；鹰爪阵的侧翼，有个他们没发现的盲区……”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侥幸，又带着无尽的自责。
“老陈死了，阿石死了，顺风耳也死了！”京宇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他嘶吼着，一步步逼近赵峰，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你留的活口在哪？！”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清晨中回荡，仿佛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
赵峰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十岁，那原本挺拔的身躯变得佝偻，仿佛被沉重的罪孽压弯了脊梁。“我没想到他们会带新人……阿石不该用‘鹰牌—7’的，那引信早就该换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懊悔与无奈，仿佛在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多么不可饶恕。
“你闭嘴！”京宇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扑向赵峰，带着满心的愤怒与悲痛。赵峰侧身躲开，京宇手中的铁片划破了赵峰的胳膊，血珠瞬间渗了出来，滴落在塔下的泥土里，如同鲜艳的红梅绽放在这黑暗的世界里。
“你看，”赵峰指着地上的血迹，声音低沉而沙哑，“这就是代价。我欠他们的，今天还给你。”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把枪，轻轻地扔在京宇脚边，“开枪吧，像当年在靶场练的那样。”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解脱，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最后审判。
京宇盯着那把枪，又缓缓看向赵峰。此时，晨雾渐渐散去，阳光如同利剑般穿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两人之间，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仿佛在这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进行着一场灵魂的较量。他突然想起赵峰曾经教他拆枪时说的话：“枪是工具，杀人的不是枪，是心。”这句话在他耳边不断回响，让他的内心陷入了深深的挣扎。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号角。是刀疤男报的警，还是赵峰早就安排好的？京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此刻，他的心中只有无尽的疲惫与迷茫。
他缓缓弯腰捡起枪，然而，枪口并未指向赵峰，而是突然转身，对着瞭望塔的柱子，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砰砰”几声枪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惊起一群飞鸟，它们扑腾着翅膀，在天空中慌乱地飞翔，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悲剧的震撼。
赵峰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京宇，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你……”
“我不是法官。”京宇轻轻地把枪扔在地上，声音平静而坚定，“你的罪，该由法律判。”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后的释然，仿佛在那一刻，他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仇恨。
警笛声在塔下戛然而止，警察迅速将赵峰包围，给他戴上了手铐。京宇看着赵峰被押走，看着他回头时那复杂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他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仿佛打了一场漫长而惨烈的仗，到最后却发现，敌人究竟是谁，似乎已不再重要。
他没有等待警察过来询问，而是转身，默默地走进晨雾里。此时，河面上的雾已经渐渐散去，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闪闪烁烁的，如同撒了一把碎金子，美得如梦如幻。然而，京宇却无心欣赏这美景，他的心中依旧被阴霾所笼罩。
路过那间曾经栖息的木屋时，他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歪脖子树下，目光呆滞地看着河水静静流淌，思绪也随之飘荡。然后，他缓缓转身，朝着与村子相反的方向走去，步伐坚定而沉重。
裤兜里的照片硌着他的腿，提醒着他那些无法忘却的过往。他默默地摸出照片，看着上面那已经有些模糊的瞭望塔和兰花刻痕，又抬头看了看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那山峦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如此雄伟而壮阔。
路，还很长，或许前方依旧会布满陷阱，会遭遇背叛，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那些牺牲的战友们没走完的路，为了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为了心中那永不熄灭的正义之火。
阳光越升越高，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影子如同他坚定的信念，深深地印在这片土地上。他的脚步坚定而有力，像一把重新出鞘的刀，虽然历经磨难，已有了缺口，却依旧散发着锐利的光芒，向着未知的未来，勇敢地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