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万姓交易大会
惊喜过后，小五儿又认真地看了一遍信上的最后那句话：“汝长姊晓风已归，育有三子一女，非昔日绿沉裙月白衫矣。”这句话字体偏小颜色偏重，明显是后来加上去的。
这么说大姐的确回来了！
晓风昔日温婉模样在脑海里一现而逝，一别十余年，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还值得司马大哥专门写一句？韶华易逝，红颜易老，这也很正常，只要还活着就好。也才三十多岁，在后世里正是花开艳丽的年龄，能差到哪里去？只怕已经像自己幼年时娘亲秦氏的样子了！
自己还记得几个中药养颜美白的方子，这就去找紫影要些纯天然无污染无公害药材，顺便再弄些茉莉花籽，用一下《红楼梦》里的香粉方子，明年春夏百花盛开的时候也去弄些玫瑰膏子，不信不能打扮得大姐艳压群芳！
小五儿满面春风地关好门向后院走去，不知不觉哼着小曲，愉快地和沿途碰见的官吏们打着招呼，弄得众人纷纷侧目。
襄王听见她的声音，从教室里走了出来，问道：“小五儿，去哪里？正想去讨杯茶喝。”
小五儿笑道：“今天别喝茶了，请你吃啤酒鸡！”
“什么鸡？”
“米酒鸡，我先去买材料。”小五儿想起这个世界还没有啤酒，她也不会酿造，便改了口，没有打过激素自然生长的柴鸡怎么做怎么好吃，倒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这还真没吃过，跟你一同去逛逛。”襄王又说道，黄平看见忙跟了上来。走到门口，小五儿又向守门人交待道：“我出去买些东西，黄管事他们要是找我，烦你告诉一声。”
三个人先去了紫影的女医馆，紫影看了小五儿写的方子笑道：“怎么？小五儿也恨嫁了吗？要用这些美容养颜汤？”
小五儿笑道：“是啊，你有没有减轻皱纹的好方子，也给我个。”
紫影大笑，果然又包了一包药写了用法。
小五儿拎着一串药包出来，紫影送到门口。黄平看见，对小五儿赞叹道：“啧啧，这个女医长得好美。”
“嗯，清秀，比刘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襄王说道，又指着一串中药纸包问小五儿：“这是做米酒鸡用的？”
“美容养颜汤，要不要给刘娥也拿一份儿？”
“你先用了要真的好，再给她拿。”襄王一本正经地说。
三人到店里打了酒，见酒店前就有个小贩支着担子在卖生鸡，就地买了，还省了去集市上与人拥挤，那小贩看了三个人的模样打扮，讨好的帮着挑了两只又肥又大的生鸡：“三位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定是要摆酒请客用，瘦小的鸡怎拿得出手？这里还有两只又肥又大的鸡，足顶四只小鸡！亏了还留着，一样的价钱卖给三位，少了两个鸡头鸡屁股的废头儿！”
小五儿暗道反正现在还没激素，肥大就肥大些！
黄平一手抱着坛子一手拎起鸡来，说：“嚯，真不轻呢。”
回到后院，玉簟等人已做好了饭，小五儿笑道：“今天我给你们做个米酒鸡，非常好吃！”便让黄二郎帮着把鸡剁成小块。
黄二郎拎起鸡来说：“怎么这么重？”
“要不怎么叫肥鸡嘛！”
小五儿正哼着歌儿剥葱切姜，忽听黄二郎叫道：“这鸡不能吃了，里面全是沙子！”
众人听见都围出去看，只见鸡刚切开了一小半，弄的一案板的沙子。
小五儿顿时大怒：“他奶奶的，怎么大宋还有这种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惊地说不出话来，撕开鸡身看时，沙子到揉到了肉里，不知怎么操作的。
黄平拔腿就去寻那卖生鸡的去了，早不见了踪影。
小五儿气得没吃饭，主要是生自己的气，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什么见过什么没经历过，怎么就没看出问题来啊？
襄王头一次见这样的事，好笑倒多过生气，大笑不止，对小五儿道：“此等异事，若不亲身经历，怎敢相信？当作故事罢了。”
小五儿不肯善罢甘休，对襄王笑道：“殿下为什么不写一个奏本，名字就叫《论食品安全疏》？把这些不法商贩的劣迹陈述出来，再建议朝廷制定相应的法律？”
襄王听了瞅着她笑道：“开封府的治下，这正是二哥的事，你说给我可是错了。”
小五儿听了不觉一惊，自己真是疏忽了，忙若无其事道：“有理，那只鸡别扔了，明天拿着去找许王殿下。”心下却想到，其实襄王是个明白人，做事也很有分寸，只是不争罢了，不争乃大争，最后皇位偏偏落在他手上，襄王性格宽厚心地善良，这真是百姓之福，上天的安排总是有其高妙之处，寻常世人的几寸眼光，不知道而已，可笑自己还曾妄想改变历史呢。
她虽然没有真的拎着灌沙鸡去许王府，许王课间去她办公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当笑话讲了。
许王听了笑道：“你竟然遇上了此等事，没有法子可想，一笑了之罢了。”
“你竟然知道？”小五儿惊讶道：“难道这种事很多吗？”
“不多，就是因为不多，出人意表之外，才让人疏于防备，开封府里也遇见过几件官司，因为这种事引起纠纷后来打伤了人的。”许王道。
“殿下，何不写一个奏本，名字就叫《论食品安全疏》？把这些不法商贩的劣迹陈述出来，再建议朝廷制定相应的法律？”小五儿躬身建议道。
许王笑道：“已有法律，《宋刑统》里都定有处罚条文，沿袭隋唐之法。”
小五儿又问道：“还有哪些招术，烦请殿下都说说，我日后也好加以防范。”
许王想了想说：“讲几个有趣儿的吧。开封府的一个书吏，有一天满脸花的进了衙门，众人惊问，他不胜唏嘘，说是他婆娘要回娘家，让他给岳家买一袋麦子好带去，他从衙门回去的时候，便顺路在集市上细细选了一袋颗粒饱满沉实的买了。过了两天他婆娘要回娘家，查看各色礼物，打开装麦子的袋子一看，竟然已经发了芽了！原来是麦子使了水，他婆娘雌威大发，使出了狮吼功！
还有一家，给儿子纳礼，买了邻居家两只肥鹅一同送到了女家，过了一天媒人拎着回来了，竟然极是羸瘦，女家说男方戏耍，因此退了亲，后来打听得是养鹅那家给鹅吹了气，两家为此争执，后来渐渐积了仇恨，甚至于械斗，重伤了一人，才告了官。
又有一个秀才，给娘子庆生，买了块肉，把全家都吃病了，告到开封府，抓了那卖肉的来问话，肉贩子竟然说是从秀才手里收的肉。原来是秀才们用生肉祭祀文庙之后，天气炎热，见肉已不新鲜，便贱卖给了肉贩子，贩子用血水泡得猪肉颜色味道都没了异样，第二天转手又卖回了他家……”
小五儿听得呆住：“原来自古一样，这些事竟然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我还当大宋的人淳朴一些……”
只听许王又说道：“奸滑之徒自古难免有之，我大宋立国以来御众以宽，若无大碍，便是民不告官不究。”
见许王语气轻淡，显然对假冒伪劣产品并不在意，小五儿想起后世的毒大米、毒奶粉等，忽然又想起食品油已经面世，地沟油会不会随之出现？绿豆粉丝大量销售，是不是食用胶和明钒等也会很快被超标使用？想到这里，心情不禁沉重下来。
许王见她皱眉沉思便说道：“两只鸡而已，扔了算了，以后自己多加小心。”
因为女校成功创建，小五儿认为宋朝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对自己也有了几分信心，想起后世恶劣的生态环境，决定还是要尽自己所能去做点事。
她想了一下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种坏风气若不早点加以重典严刑，只怕时候长了会影响整个行业。”
许王笑道：“‘牧民之道，务在安之’，些须小事，又未伤及人命，毫无原因地加重刑罚，只怕人心不稳，朝中官员们也不会支持。再说投机取巧之人也是暂时获一点小利，汴梁城中这些有名老店，哪家不是规规矩矩地在做生意？”
小五儿听了，灵机一动道：“殿下说的是，既然如此，何不奖赏名店，树立品牌效应？”
“你且详细说来听听。”许王终于有了点兴趣。
小五儿说：“到一年年末的时候，评选出京中百家名店，选出哪些品质好讲信誉的加以表彰，朝廷给的评价本身就是金招牌，这些店面以后客流增加，自然盈利更多，别的商家见了自然也想跻身名店之中，这样以点带面，不就是一个好的方向引导？”
许王陷入了沉思，小五儿也在拼命完善着自己的想法，一时室内安静下来。
正在这时，门帘一挑，王继恩走了进来，“好冷天气！兰先生，洒家来讨口水喝……哟，许王殿下在呀，老奴有礼了。”
许王道：“王大官请坐，都是来讨茶喝的。”
小五儿笑道：“数九寒天正是最冷时候呢，吃点东西喝点热茶也暖和下。
说着话忙让出靠着水箱的座位来，请王继恩坐下，又替他倒了碗茶，”从柜里拿出一个攒盒来放到桌上，攒盒里放着杏片、梅子姜和蜜糕、滴酥、欢喜团等香糖果子，
“殿下请，”王继恩让了一下，捡了一块梅子姜放到嘴里，嚼了两口点点头道：“这味儿好，是曹婆婆肉饼店旁边那糕点铺子里的？”
小五儿笑道：“可不是么，以后再不敢胡乱买东西了。”
“此话怎讲？买错什么了？”王继恩随口问道。
小五儿又笑着讲了一遍灌沙鸡的事，笑道：“吃得倒也罢了，倘若是病重之人，药里的人参被人拿萝卜干替代了，岂不葬送了小命？万一哪天假货卖到了宫里……”
王继恩扫了一眼许王，见他神色并无异样，倒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便接口道：“宫里吃的都是皇庄上的产物，用的御造的东西，倒不会有此等事。不过万一有了假药可是人命关天的事，这忧虑的是，逮着一个便令他终生不能再操此业为生！”
小五儿听了便道：“大官说的有理，让他们一开始就找担保，有劣迹的没人肯替他担保就做不成买卖。”
王继恩也说：“有理，但凡有点良心的，就不会再乱做！还有那公平秤，每月也多校上几次……”
他们俩这边聊的热闹，许王一直在沉思，忽然说道：“只是汴梁一城行此法只怕影响微弱，此事要在全国推行开还要涉及到户部司和盐铁司，毕竟手工作坊、衣粮盐茶、商税由他们管理。”赵普一直称病在家，许王做事少了一大助力。
“此事倘若由他们提出来，殿下岂不容易着手了？”王继恩眉毛一挑笑道。
“好主意！大官说的是，”小五儿发愁道：“可是他们怎么肯提这个问题呢？”
“这个包在老奴身上了，殿下只要想好应对之策就是，老奴这就去想办法！殿下，老奴告退。”王继恩雷厉风行地走了。
小五儿送王承恩出了门，拉好门帘，刚一坐下，许王就问道：“你对王继恩怎么如此恭敬？本王来过多次，这个攒盒你也未曾拿出来过。”
小五儿笑道：“殿下，你地位尊贵，又是个君子，属下对你的尊重爱戴之心自会发散到言行之中，不必刻意。王大官么，说实话，属下有些怕他，只怕他挑了理儿去，因此格外要做出一分敬意来。况且这个攒盒你们也瞧不上眼，九皇子宁可吃我烤的馒头片也不吃这些精美的点心。”
许王笑道：“你也学会揣磨人心了，不知道是好事呢还是坏事。还说正事吧，刚才说到榜样效应了。”
小五儿应道：“是，榜样效应是其一，其二就是实行市场准入制，这个准入呢，不管他是小作坊还是大酒楼，都要有信誉好的同行来担保，一旦出了问题，除了按《宋刑统》处罚之外，不光是他本人再不准进入本行业，担保之人也要担负连带责任。”
许王点点头，说：“这个法子不错，可是由谁来审核呢？嗯，这个还得再加斟酌，好，你接着说。”
小五儿又接着说道：“第三便是开个经贸展销会，如今将近新年，京城百姓遇到糟心事的恐怕不只属下自己，若将信誉好、品质好、有特色的产品集中到一起展销，名码实价，岂不大受欢迎？由专人管理展销会，若是出现买卖纠纷现场解决，正好可以验证一下准入制的好处，也好在各地推行。”
许王笔走龙蛇，刷刷刷地写了，自己再三看了又沉思一会儿，说道：“好，倘若此事办得好，小五儿你要什么奖赏？”
小五儿笑道：“那等办好了，我再提吧。”
过了两天，许王兴冲冲地来了，对小五儿道：“陛下同意了。”
“怎么同意的？谁提出来的？”小五儿自是很高兴。
许王道：“是盐铁判官寇准最先说起的。”
这让小五儿十分惊讶，寇准应当是个铮铮铁骨的忠臣啊，王继恩怎么说动的他？奇怪。
只听许王道：“陛下见寇判官脸色萎靡，问他可是得了病，寇准回道他家中买了不好的面粉，竟然被搀杂了观音土，吃了以后个个腹胀如鼓，折腾两天不得已吃了泻药。陛下和大臣们听了既骇且笑，议论起此事，我便趁机提出办个交易会，想不到众人都赞同，已商定就在相国寺举办，定了名字叫‘万姓交易大会’。之后又提出了‘百家名店’和‘市场准入制’，众人自是支持。还定了各行各业都成立行会，自己审核管理准入新户。”
想起赵光义和众大臣对自己的夸奖，许王不禁微笑，忽然发现小五儿正笑望着自己，忙收了笑容随口说道：“前一阵在大殿上，寇准奏事时惹闹了陛下，陛下起身要走，寇准拉着陛下不放，到底是奏完了事，为此陛下夸他是魏征一般的诤臣呢。”
再抬起眼见小五儿还笑望着自己，不禁板了脸道：“笑什么？”
小五儿笑道：“殿下，我的奖赏……”
“原来是这事，你说！”许王道。
“你能不能把我家油坊弄个御用兰家油坊的牌子啊？”
“为何偏要用此名字？”许王有些诧异。
“万一以后有假油出来了怎么办？我也要弄个独家商标啊，以后也想法跻身于百家名店里。”
宋朝出现了“鸡塞沙鹅羊吹气”的现象，我个人猜测是给活鸡喂沙子，为了夸张，写得白条鸡肚里塞沙子，博大家一笑而已，请不必较真。
相国寺万人交易大会和行会也是后来真实出现的，借来全按在小五儿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