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做导游,也有前途?
慵懒的云层被压得很低,它快要和湖面接吻了。
几只燕鸥飞过,现在正式栖息的季节。天是那种透彻的蓝,沉睡的湖面安静的不敢激起一丝波澜。湖畔上密密麻麻的人,眼下正是旅游旺季。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蓝,后面的远方是隐在云雾中的远山,近山下时常听到羊群的“咩咩”声,随着一声鞭响,伴随着藏族小伙的吆喝声,那草原成了它们奔跑的秀场。白色点缀在草原,如一朵朵盛开的格桑花。回望湛蓝,可你仔细去看湖面,那倒映万物的湛蓝下,还会有一丝清澈的白,白色在阳光下如钻石一般耀眼,沿着白色看去,万丈盐桥和曾经的那辆小火车,静静地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这里便是人一生要去的55个地方之一,这里是被誉为天空之镜的茶卡盐湖,相传呢,它也是西王母的瑶池……”梅朵略有生疏的给游客们介绍着这里,她从小便出生在这里,对这儿再也了解不过了,只是这刚上岗还不到一周,她却有些胆怯,“说起茶卡的由来,茶卡在蒙语中是盐海的意思,我们都知道柴达木盆地,它一共有四大盐湖,茶卡盐湖还是这其中最小的一个。下面,我们看到的就是万丈盐桥和小火车,请大家随我来。”
初到青海的人们,都会在西宁站迷茫上一阵,而后痛快的决定来到青海湖、茶卡盐湖……
大家争相拍照、打卡,姑娘们来到这里总会喜欢穿上一袭红衣留下最美的瞬间,她们站在盐湖上,湖面如镜,难分出天地,风不忍心吹起,怕给镜面激起波澜。
盐湖不远处,是文旅集结地。比起二十年前的纯工业化盐湖,如今的盐湖湖畔,会时不时的闻到烤全羊和藏茶的香味。一家藏式装修的“茶卡藏餐吧”在这里格外显眼,自打梅朵的父亲李海青从盐湖上退下来之后,便想着开一家餐吧,如今也已如愿。妻子名叫央金,两人自盐湖相识,产下格桑梅朵后,便让女儿随了央金家的习俗,只是央金的右腿一直是跛的,走路一瘸一拐的,就连梅朵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梅朵的记忆里,阿妈在她小时候的印象里,一直如此。她也问过阿爸,可每次阿爸说起这件事,要不苦大仇深,要么避而不谈。
藏餐吧刚开业不久,一年下来只有旅游旺季生意爆满,可李海青觉得还没有做到更好,他一直想要突破这种模式,就像当年在盐湖的时候,可经营餐吧并不像采盐技术,为这事儿,他头疼了好久。
肩扛着半只羊,刚卸在地上,央金拿着刀出来正打算收拾。
接下来的一个,让他更加头疼了。原本还想着今晚做一顿黄焖羊肉好好犒劳一下女儿,却不想这回的他,压根就没了做饭的心情。
见他接完电话后脸色都变了,央金问道,“阿门了?(青海话怎么了)。”
海青看了一眼妻子,有些生气道,“好不容易争取的工作不干,非得干导游,这丫头怎么想的?”
“啊?导游,梅朵干导游去了?”央金睁大眼睛,“前两天不是说着报告去?怎么没去啊。”
“就是啊,刚才盐业公司是白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丫头没去,反倒是有人看到她在盐湖当导游了。”
“我当初就给你说了,问问丫头的意见,你就是不听啊,这回好了。”
李海青并不看好导游,在盐业集团干了三十年的他,还是觉得工作稳定比什么都重要,“现在工作多难找,有个铁饭碗还不好好的端着,干导游能干几年。你不知道,为了她这个名额,我争取了半天。”
“早就阿门说俩(咋说呢),丫头有个人的想法,等她回来了我们问个,你也别上火。”
“看这个样子,应该干了好几天了,这个丫头就瞒着我们。”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李海青是打心底疼女儿,一锅黄焖羊肉还是端上了桌。
梅朵刚好回来,黄焖一直是她喜欢吃的,“阿爸,今天吃肉啊?”
李海青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她。
梅朵发觉到事情不对,便悄悄的问央金,“阿妈?谁又惹阿爸了?”
央金小声的问,“你是不是没去盐业公司,自己跑去干导游了?”
梅朵心里“咯噔”以下,她知道这件事肯定瞒不住的,她看着海青,直接说道,“阿爸,我不想在盐业公司待着,再说了我学的就是旅游管理专业,去公司的话不对口啊。”
海青没想到梅朵先说了话,这一说不要紧,气不打一处来,“盐业公司多少啊,铁饭碗,你能干一辈子。你现在干什么导游,这能干多久,根本就没啥前途。再说了,现在大学毕业的,谁能称心如意的找到对口的工作?你现在刚毕业,还有很多机会。”
“阿爸,你不能这么说。现在青海大力发展文旅,你也看到了,这几年茶卡的人比往年多了很多,文旅一直是重中之重。再说了,当导游多好,眼前都是美景。”
“旅游在重要,能比得过实业?还导游,你这个导游对盐湖了解多少啊。我看啊,你就是为了玩去。”
李海清这话一出,央金就觉得话锋不对,急忙在一旁捅咕着海青,“你听听丫头怎么说啊,你一股脑说这么多,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李海青也觉得话说重了,但还是没好气的问道,“你说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没啥可想的,也没啥可说的。从小到大,你说啥我听啥,当初是你让我报旅游志愿的,现在不承认了?”
梅朵说罢,径直起身出了门,她不想在争论下去,她心里是爱他们的,可这一次她要为自己做一次选择。
父亲愣在那里,看着央金,“当初是我让她报这个志愿的吗?我怎么不记得。”
“你这个脑子,还能记得啥。这回好了,丫头生气了,看你后面怎么办。”央金接着说道,“要我说,咱们就少管一些丫头的事情,让她自己做主。”
“话是没错,不是她这个脾气怎么这么大,动不动就走……”
“早悄悄!(安静一会)。”央金白了他一眼,“她这个脾气随谁,你心里没点数?”
阿爸阿妈一直以来都很恩爱,很少因为自己的事情拌嘴。梅朵听着心烦,却又有一些愧疚,便坐在了离餐吧不远的小帐篷边上。
盐湖没有了白天的热闹,这回已经入夜,夕阳在盐湖尽头撤下最后一丝光,沉入湖底。梅朵在帐篷里拿出一本日记,那是父亲的,她时不时的会翻看。就像父亲说的:对盐湖了解多少?
央金确有深思,也正式从当导游的第一天开始,她找到了这本父亲放在箱底的日记,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夜色深沉,盐湖的蓝变得深黑。那些晶莹剔透的盐粒,反倒是在月光的照射下,越发的透亮了。安静,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天空可见的万千星星,正如散落在盐湖的盐;湖面映着星辰、裹着盐粒,这会儿的功夫,又分不清是天,又或是镜了。
日记一页页的翻动,星辰在深空变幻。
离万丈盐桥不远的寸轨上,一辆生锈的小火车正慢慢的开来。
梅朵揉了揉眼睛,她记得日记中写道:这是茶卡盐湖上最后一列寸轨火车。
车轮**的钢轨的声音,伴随着轰鸣,这平静的湖面被声波激起涟漪。
茶卡盐湖上父辈的往事,浮现在梅朵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