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隧煞阵・鄱阳血兆映民心
朱元璋额头青筋暴起,记忆如潮水涌来:洪都城头,朱文正披着染血战甲,将烈酒泼向敌军,嘶吼 “城在人在”;他熔百姓铁锅为箭,拆王府梁柱加固城墙,三十余日里,城头旗帜被血浸透晒干,再被染红……
“朱文正有将才,你用人不疑,看守城之能不计纨绔做派,眼光独到。”
法师转动阴阳环的节奏放缓,眼中闪过复杂神色,“但要明白:阴阳两分,浊者难清。纵有道法三千,不渡执迷障目之人。孽债如影随形,执念成魔,非外力可改。”
朱元璋浑身一震,想起朱文正得胜后日益嚣张,强抢民女的传闻不绝于耳。
经法师提醒,他心中警铃大作,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朱元璋指尖摩挲着手背疤痕,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石壁石偶上,忽明忽暗。法师斟茶的动作顿了顿,阴阳环在掌心转出细碎青光:“朱施主可知,为何洪都百姓愿熔铁锅为箭镞?”
他抬眼时,殿外夜风卷着隧道残留的硝烟灌入,吹得灯芯噼啪作响。“某曾下令:‘兵过之处,擅取民物者断指,**妇女者枭首。’” 声音沉如磐石,却在尾音处添了丝喟叹,“可乱世之中,刀剑哪有不沾血的?只是这血……”
他指向殿外,隐约传来逃兵残部哭嚎着 “饶命” 的声音,“要流在战场,不是百姓床头。”
法师将茶盏推至他面前,水面映出穹顶北斗琉璃灯的光影:“前日那强抢民女的千总,你斩了他示众。” 这不是问句。朱元璋喉头滚动,指节叩了叩案几:“那厮把人姑娘扔井里了 —— 某让全军看着,用他的血填了那口井。至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角堆放的酒坛,“营中休驻时,秦淮河畔的事,只要不耽误点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打仗的汉子,总不能让他们跟和尚似的枯坐着。”
阴阳环转动的节奏忽然加快,法师金红瞳孔里映出朱元璋手背上扭曲的疤痕:“战时禁狎妓,休时不禁风月 —— 这分寸,倒是比陈友谅那厮明白。”
朱元璋皱眉深思,却见法师笑了:“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你让百姓觉得‘跟着朱重八,妻女不会被糟践’,这便够了。”
法师语气缓和,阴阳环泛出柔光,“抓住时机在鄱阳湖彻底击败陈友谅,天下再无对手。元朝虽气数将尽,脱脱太师年已老迈,实力却不可小觑,需派阁下亲征,徐达、常遇春两位携手,方能击败。但天下大势已定,元朝退中原只是时间问题。”
他突然抬手抵住朱元璋眉心,金红瞳孔骤然放大:“记住,得民心者得天下。只要不忘本心,这天下……”
话音未落,穹顶琉璃灯尽数熄灭,唯有法师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迟早是你的。” 黑暗中,朱元璋握紧双拳,法师的话语如洪钟在心中轰鸣,照亮前路。他对未来征战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仿佛已看见鄱阳湖上即将掀起的血浪。
这时洞外传来嘈杂声,还有人大喊:“朱元璋滚出来!”等等的话,朱元璋想动却没有动,他要等法师作出安排。法师呵呵一笑,让出尘子摆下地煞阵。
隧道入口的藤蔓被追兵粗暴扯开,腐叶与磷火般的萤光簌簌坠落。黑脸军官一脚踹开石门,锈铁**声如夜枭惨啼,惊得洞顶蛛网上碗口大的黑寡妇蜘蛛收紧毒牙,粘稠涎水在月光下拉出银线。
“都给老子搜!朱元璋那厮插翅难飞!” 军官拔刀指向隧道,刀身在火把映照下泛着青芒。二十余名校刀手踏入隧道,靴底碾过虫壳的脆响在空旷中回荡。
就在此时,隧道深处的黑暗中,忽然飘来几缕白色烟雾。烟雾里隐约可见一道青影,正是出尘子手持玉箫而立,他嘴角勾起冷笑,指尖在箫孔上轻轻一按 —— 顿时,无数玄鸦从洞顶梁间扑下,利爪专啄士兵持火把的手。
火光次第熄灭,隧道陷入半明半暗,唯有石偶眼窝中的磷火与毒虫身上的荧光交相闪烁,将一张张惊恐扭曲的脸映得如同地狱恶鬼。
“撤…… 快撤啊!” 不知谁喊了一声,士兵们再也顾不得军令,发了疯似的向隧道外逃窜。
军官挥刀砍倒两个逃兵,却被一条从洞顶垂落的毒蛇缠住脖颈,毒牙狠狠咬进他咽喉。
他至死都圆睁着双眼,望着隧道深处那道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的青影,以及青影身后,穹顶钟**石上突然亮起的北斗七星图案 —— 每颗 “星” 都是一盏琉璃灯,此刻正随着某种韵律缓缓旋转,将石壁上的石偶映照得如同活物,正迈着僵硬的步伐,从阴影里一步步走出。
隧道外,月光明亮如洗。逃出来的士兵们瘫倒在道观石阶上,浑身颤抖着回望漆黑的洞口,仿佛那不是隧道,而是一只张开巨口的洪荒猛兽。
他们没注意到,在道观飞檐的阴影里,扶眉正捏着银铃轻轻摇晃,铃音细碎如春雨,而她身后的真武大殿中,朱元璋望着穹顶重新亮起的琉璃灯,手背上的疤痕在热气中再次扭曲,如同鄱阳湖上翻涌的血色波涛。
隧道外,月光明亮如洗。逃出来的士兵们瘫倒在道观石阶上,浑身颤抖着回望漆黑的洞口,仿佛那不是隧道,而是一只张开巨口的洪荒猛兽。
他们没注意到,在道观飞檐的阴影里,扶眉正捏着银铃轻轻摇晃,铃音细碎如春雨,而她身后的真武大殿中,朱元璋望着穹顶重新亮起的琉璃灯,手背上的疤痕在热气中再次扭曲,如同鄱阳湖上翻涌的血色波涛。
硫磺罐子在隧道口炸裂的瞬间,橙红色火浪如狂龙般窜进洞壁石缝。带队的黑脸军官狞笑着踹翻最后一捆油松,火星子溅上洞顶垂落的蛛网,碗口大的黑寡妇蜘蛛被灼得腹部爆浆,粘稠的毒液混着焦丝如雨般坠下,在士兵甲胄上烫出滋滋作响的黑洞。
“烧!给老子往死里烧!” 他钢刀劈进岩壁,崩落的碎石里滚出上百条红头蜈蚣,瞬间被火舌卷成焦炭。
浓烟裹着蛇蝎焦臭倒灌而出,逼得后排士兵连连后退,却见前方隧道已化作炼狱 —— 花斑蛇在火网中扭曲成炭条,鳞片爆响如鞭炮;石壁渗出的绿水遇火蒸腾,形成毒雾般的蓝烟,呛得人喉管生疼,眼前阵阵发黑。
一名士兵举着火把踉跄前行,突然惨叫着跪倒 —— 他靴底不知何时爬满了烧红的甲虫,正用锯齿状口器钻透牛皮靴,在脚踝上咬出串串血泡。
旁边人慌忙抬脚去踩,却震得洞顶钟**石上的硫磺结晶簌簌掉落,滚烫的颗粒掉进领口,在皮肉上烫出铜钱大的燎泡。
“这隧道…… 怎么越走越不对劲?” 老兵抹着呛出的血泪,火把光照见前方三块相连的钟**石 —— 石笋尖端挂着半只烧焦的蝙蝠,岩壁凹痕里凝着半凝固的硫磺,与半个时辰前经过的场景分毫不差。
他猛地转身,却见身后石壁上赫然刻着自己先前留下的十字刀痕,刀缝里甚至还在渗出未干的硫磺汁。
“邪门了!” 年轻士兵扔掉火把,双手抓着头发狂吼,“我刚才明明看见出口了!” 他的瞳孔突然收缩,盯着脚边半块霉变的麦饼 —— 那是昨日晌午他随手丢弃的干粮。
黑脸军官暴喝着挥刀劈向地面,刀刃却震得虎口发麻,紧接着,一阵沉闷的震颤从地底传来,如同巨兽翻身。
“地…… 地动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洞顶碎石如雨点般砸落,更大的岩石裹着火星砸穿士兵队列,将一名正仓皇失措的士兵当场砸成肉泥。
众人抬头,只见穹顶岩石如水波般起伏,裂缝中渗出暗紫色雾气,与浓烟绞成粘稠的云团,压得人胸腔发闷。
“塌方了!快跑啊!”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士兵们扔掉兵器互相推搡,有人被石块绊倒,立刻被踩断脊梁;有人被坠落的蛇尸缠住脖颈,在窒息中抓烂自己的脸;更多人则像无头苍蝇般撞向石壁,额头磕出的鲜血混着烟灰,在岩壁上画出歪扭的血痕。
黑脸军官被人流挤到隧道拐角,突然感觉脚踝一紧。低头看见断腿的亲兵正攥着他的靴带,眼球因窒息凸得像铜铃:“大人…… 带我走……”
他咬牙踹开那只手,转身却见隧道尽头的阴影里,出尘子手持玉箫而立,青袍在气流中翻飞如鬼爪。
道士指尖轻挑,洞顶立刻有数吨重的岩石轰然砸落,封死了退路。 “都留下吧。”
出尘子的声音混着碎石轰鸣,带着玉石俱焚的狠戾。 “不可。” 一道温和声线突然穿透硝烟。真武法师的青影在火光中显现,他抬手轻拂,那些即将砸落的巨石竟在半空凝滞,如被无形大手托住。
出尘子愕然回望,见法师指尖骨珠泛着柔和白光,每颗珠子上的鬼脸都化作悲悯佛面:“乱世草芥,亦有生机。”
随着法诀落下,隧道入口的藤蔓与碎石轰然退散,月光如银链般劈开烟幕。幸存的士兵们连滚带爬冲出洞口,瘫在道观石阶上咳血不止。
有人盯着漆黑的隧道瞳孔震颤,指甲深深抠进石板;有人扯开烧焦的衣襟,露出胸口被毒虫咬烂的血肉,却浑然不觉疼痛。
唯有黑脸军官单膝跪地,钢刀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望着洞顶重新亮起的北斗七星琉璃灯,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 他看见灯影里,朱元璋站在真武法师身侧,手背上的疤痕在月光下如活物般**,恰似鄱阳湖上那道指引他踏碎血浪的黎明曙光。
隧道深处,出尘子收箫而立,望着法师背影低声道:“师伯,此患不除……” “杀劫易渡,心魔难消。”
真武法师转身走向大殿,鹤氅扫过地面北斗图案,琉璃灯的光影在他金红双瞳中流转,“朱施主,且看这炉新茶 ——”
他指尖拂过青玉蒲团,石偶捧来的茶盏中突然腾起白雾,雾气里隐约浮现出鄱阳湖面的楼船战火,“待烽烟散尽,方知民心即天道。”
朱元璋望着茶雾中翻涌的血色倒影,握紧的双拳缓缓松开。洞外传来追兵残部踉跄逃离的脚步声,与庐山夜风穿过道观飞檐的呜咽交织在一起,恰似一曲乱世悲歌。
而他手背上的疤痕,正在茶盏热气中发烫 —— 那是战火刻下的印记,也是通往天下的,第一道血痕。
隧道里的硫磺烟渐渐散去,幸存的士兵瘫在地上咳血,忽然发现火把照出的影子有些不对劲 —— 自己的影子正背着身,手心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在岩壁上划出歪歪扭扭的血痕。老兵颤抖着举起火把,看见所有影子的脖颈处都缠着一缕黑雾,像有人从背后勒住了他们的咽喉。
真武大殿内,朱元璋手背上的疤痕突然渗出血珠,滴在茶盏里,竟在水面凝成个残缺的 “陈” 字。殿外风声骤变,不再是自然的呼啸,倒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仔细听去,竟全是鄱阳湖畔战死士兵的哀嚎。扶眉攥紧银铃,铃音卡在半空 —— 这声音里,混着她从未听过的、属于孩童的哭腔。
出尘子站在隧道口,望着重新合拢的岩壁,玉箫突然发出刺耳的共鸣。他低头看见箫身上映出的自己,眼瞳里竟爬满了细密的血丝,与方才那些被毒虫咬中的士兵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箫孔里渗出的不是水汽,而是几滴暗红的液体,落在地上,瞬间化作极小的血莲花,旋即又被风卷走,只留下淡淡的腥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