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雕出一只普氏原羚
这一问倒是把叶老板给问住了，他也不再和扎西搅沫沫（纠缠），便说：“那你这么说也对，没事，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过来商量一下，看看对策，毕竟胶囊民宿的事情要抓紧时间落实了。行，那我明白了。”
叶老板说罢看到角落中的直播设备，凑过去，“扎西？你现在还做直播呢？”
“嗯，直播盐雕，给大家讲讲盐雕啥的。”
“哎哟！还是你们年轻人想法多啊，行，你忙着吧，我先走了。”
扎西把叶老板送到门外，眼看着自己直播的时间也到了。他直播不到一个月，却从网络上发现了新的传承方式。自打阿爸把盐雕这门技艺留给自己后，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把茶卡盐雕推广出去。要说扎西的直播间，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
像往常一样，开播后先给大家打招呼：“各位朋友，大家晚上好，我是爱盐雕的扎西，欢迎大家走进我的直播间……”
茶卡的夜，悄然降临。星空还是一样的美，扎西身后并不是直播背景，而是一扇打开的窗户，透过窗户能看到深蓝的夜空，还有那如盐粒般的繁星。桌上，摆着一只憨憨的普氏原羚盐雕，看到它的网友，无不被这萌态软化。
扎西调整了一下摄像头，开始了今天的直播，“今天晚上我们就不讲茶卡的故事了，有人说我讲故事没意思，那我想还是回归我的老本行吧。我今晚就给大家做一只一模一样的普氏原羚。”
扎西说罢拿出一个盆，慢慢地加入盐，倒入温水，“水，要温的才行，慢慢的融化……这个比例很关键的，多了就化成卤水了，少了又聚不住。”
从醒料、塑形到雕工，扎西这只普氏原羚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直播间的网友们有看得累的便离开了，也有一直看着的……
眼前没有图纸，扎西完全是凭借着手感捏出了一只羊的雏形，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按住眼窝，而后用指甲划出大体的纹路，这只小盐羊仿佛就有了生命一般。而接下来的便是雕工了，他拿起刻刀，慢慢地雕琢，直播间也安静了，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步地刻画。最精彩的部分便是羊的眼睛，扎西放下刻刀，拿起了身边的牙刷，慢慢地刷着通体的毛，而后用牙签，勾勒出羊的双眼。
“这里的羊，眼睛能洞悉万物，所以我们要做得更像一些。”果然如扎西所说，点睛后，整只羊便跃然于桌上了。
“做好了？”直播间有人问道。
扎西摇摇头说：“做盐雕最难的工作才开始……现在它还没有定型，一碰就会碎掉，咱们就把它放在这里。”
扎西把完成的盐雕坯体放在了窗边，避免白天阳光直射。他说：“明天是晴天，不能暴晒，这里的太阳毒（厉害），会裂开的，得像晾酸奶皮子一样，慢慢地阴干。里面的水汽没了，它也就结实了，保存个十几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我也想要一个，能定制吗？”
“能保存这么久的话，那很值啊。”
“我要和它一模一样的羊。”
“……”
直播间的评论此起彼伏，扎西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家的评论，眼中满是感谢，临近直播结束时，扎西油然伤感地说：“其实，盐雕并不是一个盐疙瘩，我们在制作的时候，就像对待心里的那个人，从备料到雕琢，再到最后岁月的坚守，盐雕是长久、珍贵的。”
直播间除了铁粉外，今晚还有一个人默默地关注着他，便是向远。
向远不知道扎西最后这段话在表达什么，他听得出扎西是为了一个女孩。
扎西说：“……对了，朋友们，我明天要去西宁一趟，可能有几天不能直播了。”
“去西宁？那里离塔尔寺是不是很近？”
“听说西宁的吉祥物是雪豹？”
“……”
这段前往西宁的旅程，扎西谁都没跟身边的人说，只是跟网友们简单地告了个别。
盐湖援建初步恳谈已经取得了成效，向远和同事们商量着扎西盐雕工作室的事宜。
因为规划用地，向远不知道怎么面对扎西。他来到这里后交的朋友不多，扎西算一个，所以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扎西难做。
“扎西的盐雕工作室，如果划出咱们的范围，是否可行？这块地方主要是做什么的？我看咱们的民宿规划图，这里没有建造点。”向远指着地图上的点位问道
“这里原本的规划是要建一个民宿的接待处，因为这里临着大路，考虑到游客过来也方便。”
“接待处？你是说类似于酒店前台这种？可咱们的初步方案里没有这个啊。”同事说，“不算是前台，类似于管理，这么多的民宿，得有一个管理处才行。”
向远听同事这么一说，当场否定道：“这不合理。这个民宿建成后，也是由当地的经营者自己经营和管理的，根本用不到管理接待。这里有景区的物业，再增加一个类似于物业的工作站，显得多此一举了。”
同事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到，不过昨天已经把这个方案提交回去了，怕是……”
“这个我来跟领导沟通吧。”向远接着说：“其实，来这里援建，我们的方案需要不断变化，它不像我们平时承包的那些工程，基本上按照流程操作就行。咱们现在作为援建方，建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援，所以我们要考虑当地的情况、经营的现状，甚至还有些人情关系。就像扎西的这个工作室，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如果我们强行移动，肯定不行，这里的人跟我们山东人一样，很讲情怀。”
“确实，我们是没有考虑到这边……”
“是这里吧！对，就是这里！他们在开会呢！”向远正讨论着，就听门外一阵嘈杂。
“怎么了？”
“我出去看看。”
向远开门，眼前这位老汉，他倒是有印象，正是才项。先前开恳谈会的时候，没看到他，没想到这回找上了门，向远顿时觉得来者不善。
“才项叔叔……”向远礼貌地打招呼
才项带着一帮人进来，从他们的脸上，向远大致能判断出，他们都是茶卡的老盐工。
才项张口便说：“你们这个民宿，既影响旅游又影响生态，昨天你们说的意思不还是要打地基？这还是影响生态啊！”
“才项叔叔，你昨天是没来，其实不是这么回事，我给你再讲讲。”
才项摆摆手说道：“我不听你那一套，反正我们这些老盐工不同意你们的做法，这儿的生态哪能是你们能破坏就破坏的。”
见才项一行人来势汹汹，向远决定还是要把该说的说清楚：“我知道你们对这里有感情，但是我们也是有感情的。你们是这里的见证者，茶卡现在越来越好，正是大家的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