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好人长在嘴上
铁匠营村坐落在两座山之间,村落依着北山而延伸,村落的南侧是一条河,水量不是很大,在旱季经常断流,河的两侧是一些平地,能够利用河水灌溉,所以,铁匠营村应该是风水沟村比较富裕的村子,分田到户后,每年的收成都不错。
海子和陶新宇下了南山,穿过河套,来到了村子,找到了赵海生的家门口。这时,黄昏已经逝去,夜,已经不请自来了。
“你看,那家,开着大门的那一家就是,院子里还有铁匠炉呢!”陶新宇认出了赵海生的家,指给海子看。
赵海生家大门开着。这是一个北方传统的院落,周围筑着土墙,墙头用栅栏护着,前面与大门连在一起的墙不是太高,从院子里就能看到街上的情况。
陶新宇见赵海生家大门开着,就要往大门口走,海子立即拦住了他。
“铁匠营村家家都养狗,你就不怕让狗咬了!”海子提醒陶新宇。
“哼!我怕什么!我带着武林高手,还怕狗吗?要是狗蹿出来,我们不会打吗?”有海子陪着,陶新宇当然不怕。
“你是来家访的,打人家的狗不礼貌。不是有一句话嘛,‘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没进家就先打狗,主人一定不高兴。”海子说。
“那么,要是‘狗仗人势’狂吠起没完没了呢?”陶新宇说。
“自有人出来教训它。”
“谁来教训它?”
“当然是狗的主人了。主人打狗就对了,这是对客人欢迎的一种方式。主人打了自己的狗,就是释放这样的信息:这是我的客人,你瞎汪汪什么,快滚到一边去,在这样不认人,看我不打死你!”海子说。
“快得了,哪来你那么多讲究。我去叫门了!”陶新宇不管这些,奔向门口就叫门。
“赵大叔,赵大叔在家吗?”陶新宇高声向院里喊着,还没等陶新宇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条大黄狗,从院子里蹿出来,直扑向陶新宇,陶新宇慌了,撒腿就跑。
“新宇,不要跑,快蹲下!”海子在后面喊着。
陶新宇这回尝受到了狗的厉害了,那只狗紧追着陶新宇不放。陶新宇听到海子的喊声,立即向下一蹲,没想到,那条狗旋即回过头去,向家里跑回去了。
这时,院里也走出人来,是赵海生夫妻,还有陶新宇的学生赵晓红。
赵海生手里拿着个棍子,正在打狗,狗被打得“吱吱”地叫唤,跑到房后的一个角落反思去了。
“啊哈,陶老师,让你受惊了,这个畜生,敢咬陶老师。来,我们上屋。”由于陶新宇刚才跑得太快,又受到惊吓,双腿还直打哆嗦,赵海生上前搀住了陶新宇,大家一起回到了屋里。赵海生的老婆拉着电灯,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都上炕,没吃饭吧,我这就去做饭。”赵海生的老婆扫了一下炕,看着陶新宇和海子说。
“不用,不用!我们已经吃饭了,就不用再忙活了。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让赵晓红念书的事。”陶新宇看了一下取出烟袋抽烟的赵铁匠。赵晓红为陶新宇和海子端上水,听陶新宇说是为她念书的事来的,就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就红着眼圈,躲到外面去了。
“不让她念了!家里缺人手,没有人帮着我干农活,你赵叔还有那么一摊子,也没有人当帮手。我和你赵叔商量一下,就让小红不去念了。”赵海生的老婆说。
“陶老师,不是我死心眼,你说这丫头念书,最终不也是白念不是嘛!小红今年十二了,再呆几年就该找婆家了。现在供一个学生念书,家里负担可不轻啊!她还有一个**,也要念书,也要伸手和家里要钱,负担不起啊,我们思索再三,还是让丫头先别念了,也确实家里缺人手。”赵海生边抽烟,边慢条斯理地说。
“那么,是不是你的儿子念到赵晓红这个程度,也行了,也不念了?”陶新宇问。
“儿子是儿子,丫头是丫头。儿子一定要供到他自己不念为止,至少也让他念到高中毕业,最好是考上大学,现在,没有文化可不行啊!”赵海生说。
“为什么儿子和女儿的待遇不同,难道就是因为赵晓红是你的闺女而不是你的儿子吗?”陶新宇盯着赵海生问。
“嗯,算是吧,如果小红是个男孩,我砸锅卖铁也要供她念书,可是她是个女孩家,念书是没用的,已经念到四年级了,识得字已经够用的了。反正早晚是人家的人,就不要再花那冤枉钱了。陶老师,你今天来的目的我清楚,就想动员我的女儿上学,我看不必了,你的心意我领了。”赵海生磕了磕烟袋,往烟袋锅里添上烟草,不看陶新宇了。
“赵叔,你这可不对,你这是重男轻女,是封建思想。现在是什么社会了,男女都一样了,男孩能做的事情,女孩也一样能做得到。赵晓红在班级里学习第一,又爱读书上学,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你不让她念书,就是毁了她的前途,有你这么当爹的吗?”陶新宇见赵海生决口不让赵晓红上学,有些急了。
“上不上学,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我自有我的安排,我的家事不用你管!孩子他妈,送客!”赵铁匠生气了。
“嗨嗨,新宇,你少说两句吧!赵叔的想法是正确的,这是在替他们家的未来着想,将来养老的是谁,还不是儿子,赵叔将所有人力物力都倾注在儿子身上,这有什么错,儿子能够考上大学,岂不是能够光宗耀祖?赵叔,您没有错,新宇他不能指责您!”海子听赵海生要送客,知道陶新宇的话呛着他了,就赶忙出来打圆场。赵海生听海子这么一说,心气稍稍和缓,将转过的头又转过来,冲着海子了。
陶新宇没想到海子会帮着赵海生说话,气的别过脸去。
“嗯,海子老师说话我爱听,就是嘛,谁家供孩子念书,也有个重点培养吧!”赵海生将烟点着,乐呵呵地对海子说。
“对对对。赵叔,我给您讲个故事,这个故事叫‘两个羊倌的故事’,这个故事啊,对您将来供养你的儿子上大学很有帮助,您想不想听?”海子依旧心平气和地说。
“愿意听,愿意听!”赵海生听说对自己儿子上大学很有帮助,所以非常感兴趣。
“那好,赵叔,我说的可是真实的故事。两个羊倌,一个是溪头乡的刘长发,一个是牛庄乡的张桂机,两个人都五十多岁了,赵叔,这两个人你应该认识吧?”海子问赵海生。
“听说过,听说过,溪头乡的刘长发三个孩子都考上大学了,轰动一时呢!”赵海生附和着说。
“你看,我说赵叔您知道的事多嘛!刘羊倌和张羊倌,家庭情况很相似,都很困难,都是膝下有三个孩子,都是前两个是女孩,最后一个是男孩,都希望男孩能够光宗耀祖,都将全部心血放在男孩身上,都希望男孩能考上大学。”海子停顿了一下,将陶新宇背过的身子拽过来,让他调整一下情绪。
“可是两个羊倌的做法不同。溪头的刘羊倌,三个孩子都让她们念书,而且从老大开始,一个不念都不行,有人劝他,女孩早晚是人家的人,念那么多书干什么?刘羊倌说,你不懂,这叫一个带一个,一个学一个,一个追一个。你想,大丫头如果念好了书,二丫头就会学她,就会比她,就想超过她,最终二丫头也念成了。姐俩都念成了,最后的儿子就会想了,我一定要向姐姐学习,一定要超过她们,所以也一定会念成。最后呐,真向刘羊倌所说的,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考得好,最后都考上大学了!”海子说完这段,看了一眼赵海生,发现他沉吟不语。
“我再说和刘羊倌一样家境的张羊倌。张羊倌重男轻女啊,就想让儿子有出息就得了,所以,两个女儿不到三年级就不让念书了,一心只供儿子。可是儿子看到自己的两个姐姐不念书,就和她们学,也嚷嚷着不念书,最后怎么着,念了五年级就退学了,和他爸爸一起放羊呢!”海子往前挪动了一下身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接着说。
“赵叔,刚才这两个人的故事,您也知道,您也听说过。我知道赵叔你是个精明的人,一定知道为什么同样的家庭境况,供孩子念书的理念不同,几年后的情况就大相径庭,现在的刘羊倌,已经不放羊了,被大女儿接到城里享福去了。你说,这是不是念书改变了命运,念书才是农村孩子的根本出路啊!不念书,就像张羊倌的小子一样,继续成为一个羊倌!”海子停住话头,瞅着赵海生和他的老婆。
“要不,就让咱们的丫头去上学?”赵海生的妻子听明白了,征求着丈夫的意见。
“嗨,这就对了。赵叔,赵婶,您们的家境可比刘羊倌家强多了。刘羊倌只是靠放羊挣钱供三个孩子上学念书,都坚持下来了。您们家呢?赵叔有打铁的手艺,责任田的收入也不少,在铁匠营村已经是富裕户了,供两个孩子念书,应该是轻轻松松了。关键是看您们,是想学刘羊倌,还是想学张羊倌了?”海子趁热打铁。
“当然是学刘羊倌了!孩子他爸,丫头学习那么好,就让他念书吧,她念好了,也会带动儿子好好学,儿子也一定会念好书的。再说了,丫头念好书,不也一样孝敬我们吗?”赵海生的妻子开始说服她的丈夫了。
“对喽,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了,谁说丫头就不养老?一样,您看人家刘羊倌,不就在大丫头那里养老吗?可享福了!”海子顺着赵海生妻子的话说。
“好了,我听这位海子老师的,就让小红继续念书,什么时候她自己不愿意念了,我再不供她,只要她愿意念书,念到哪,我就供到哪。”赵海生将烟袋锅在炕沿上磕了磕,同意赵晓红回学校念书。
在外屋听屋里说话的赵晓红,听见父亲让她返校念书,甭提有多高兴了,就提着暖壶进了屋,分别给陶新宇、海子和她的爸爸妈妈倒上水。
“谢谢老师对我的关心和爱护,谢谢爸爸妈妈让我念书,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为爸爸妈妈争光!”赵晓红羞涩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陶老师,刚才对不起啊!你看,为了我的孩子读书上学,你多不容易啊,还跑了这么远的山路,真够辛苦的了。将来,小红要是有了出息,都是你的功劳啊!对了,还有这位海子老师,也有你的功劳。”赵海生十分虔诚地说。
“哈,赵叔,您言重了,什么功劳不功劳的,这是我们教师应尽的职责。您家小红学习很好,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到时候您就高兴吧!”陶新宇也十分高兴。
“这样,陶老师和海子老师走了那么远的山路,一定很饿了,孩子他妈,你去准备几个菜,烫点酒,我和两位老师喝几盅!”赵海生来了豪爽。
“不行不行!赵叔,改日,改日一定好好和您喝两盅。我们明天还得上课,现在必须赶回去。我们就不打扰了,明天别忘了让小红去上学!”海子连忙摆手,身子也挪到炕沿处,陶新宇更快,已经站在地上了。
“真走啊?”赵海生问。
“对,必须走!”海子、陶新宇分别和赵海生握了手,赵家人将陶新宇和海子送出大门外,海子和陶新宇认准回家的小路,走在夜色里。
过了河套,陶新宇拍了海子一下:“嘿!真有你的,三八两句话就将赵海生拿下了,你好厉害啊!难怪人说,‘好马长在腿上,好人长在嘴上’,你的嘴好厉害啊!”
“厉害啥,我只不过是给他摆了事实,也是人家赵铁匠比较通情达理,放在别人家,也未必说的通。”海子说。
“哎,海子,我问你,那只狗撵我,你为什么让我蹲下?”陶新宇想起刚来时的那一幕。
“狗这种动物,最怕人用石头打它。你一蹲下来,狗以为你是猫腰捡石头,所以转头就跑了。以后你要记住,狗蹿上来的时候,千万不能跑,你猫腰捡石头打它就对了。”海子解释说。
“哦!”陶新宇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