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敬畏！高原之舟

“你们真的好通透啊……很羡慕你们。”

“你们？还有谁说过这样的话？”

“梅朵曾经说过，其实在茶卡这些日子，给我最大的感触就是你们对于生命意义的看法。”

“你在茶卡待的时间长了，你会发现，快也是一天，慢也是一天，倒不如把自己过得惬意呢。”

两人正说着，朱总带着助理也走了过来，跟扎西打招呼道：“扎西？欸？你们认识。”

“你们也认识？”向远看着扎西。

“昨天我们办理入住的时候，东西太多了，还是这个小伙子帮我们的，他很热情的。”

“啊？你俩还有这缘分呢！”向远开始跟对方介绍起来，“扎西，朱总是我们公司的经理，也是我的领导；朱总，这位扎西就是我之前在报告中给你提到的盐雕匠人。”

“哎哟！那太幸会了，这弄了半天都是熟人！昨天时间太匆匆，就知道你的名字，没想到你们这么熟悉！”

“太熟悉了，我刚到茶卡的时候，还是扎西给我们办的接风宴。”

“太感谢了，扎西，我昨天还让你抬东西……”

“朱总，没事，这点小事……”

“欸？那你这次是带着盐雕过来的？”

扎西说道：“我这次一是参加这个会，看看有没有一些对我们匠人利好的政策；二来就在这酒店顶层，举办了一个盐雕工艺品展览，我来学习学习。”

“我们都得向你学习，扎西，会后你有空没，带我们转转？”向远主动说，比起看到盐雕和听到，他更愿意去了解盐雕的历史。

“没问题，一起去。”

从酒店宴会厅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西宁市高楼林立，一片大都市的景象。以前向远总觉得，青海给人的印象是草原、是偏远，可在这里他看到了不一样的青海。

论坛结束后，他跟着扎西穿过酒店长廊，一幅巨大的、由盐晶雕刻而成的《西宁郡》海报赫然映入眼帘，那粗粝而晶莹的质感，瞬间将他拉回这片土地上。他正看得出神，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就是盐雕的另一种呈现方式，用浮雕的形式，走吧，里面还有。”

是扎西，正带着大家参观着展厅，在盐雕面前，向远一行人都是小白。

眼前呈现的“盐工”主题的盐雕，还有一张老照片，扎西真切地说道：“其实，茶卡的采盐历史，距今为止有三千年的历史了。三千年前我们祖先就在茶卡亲手捞取。在汉朝的时候，这里的盐就是官盐，是紧俏的物品，当时唐宋的商队驮着它，一步步踩出羌中道，直奔长安。到了明清，茶卡盐的美名已传遍西北……”

扎西讲得认真，向远也更明白了，盐在茶卡，对扎西来说是盐雕的工艺品，而对整个在茶卡的人来说，更是这三千年的历史了。

此番一趟西宁，向远收获满满，朱经理参加完论坛后下午便坐飞机回去了，向远和扎西也一道，再回茶卡。

从西宁发车到茶卡的班车，一路上向远想了很多，茶卡的人视盐为生命，他明白了大家对于盐湖的感情，这里并不是援建后一走了之的事情，而是要像当年的父辈一样，扎根于此。

“吱——”一阵刹车，让车里原本都沉睡的人醒来了。

向远想得太深，也被拉回了思绪。

“到了？”

这时扎西拍了拍他的肩膀，指指窗外。

班车停下来的原因，并非是抵达的终点。而是车前有一群牦牛正在过马路，一位藏民骑在马上，冲着车子摆手。他手里拿着马鞭，嘴里发出几声吆喝，牛群便加快了速度，通过了马路。向远被眼前这幕震撼到了，车里所有的人都静悄悄地等待着牦牛过路，司机也没有按响喇叭，而是熄灭了发动机，怕仅有的一丝声音打扰到它们。

向远仔细地看着它们，牦牛一身的黑色，如黑缎子般，在稀薄阳光下泛着光，沉重的蹄子踏在沥青路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向远来自工业发达大城市，平日里习惯了匆忙。但在这些生灵面前，那些引以为傲的速度与效率都失去了意义。它们每一步都踏出了青海大地的厚重，它们的眼里装着整个高原的记忆。

“牦牛，是高原之舟，以前父辈们运盐的时候，就是从茶卡拉着牛队一直到西宁，它们是高原的生灵，更是我们的朋友。”扎西在一旁小声地说，也生怕惊扰了它们

向远眼中一阵酸涩，那股热浪仿佛要迸涌而出。

这里对生命、生灵的敬畏，在其他地方是没有的。牦牛过路，万车停靠，这种谦让，透着高原儿女最朴实的美德。

“震撼，太震撼了！”同事由衷地说道。

扎西笑道：“我们出生在高原上，但我们只是这里的过客，而它们，是这片土地永恒的主人。”

“敬畏！”向远内心用力地喊着这两个字，只有在这里才是那么有分量。

“这一趟回去，感觉都不一样了。”另一位同事道

扎西看着他们：“所求不同，你看到的就不同。”

再次回到了茶卡，向远便带着同事们在屋子里做方案，原本扎西是想请他们吃一顿特色菜，向远拒绝了，这个时候，他要从一个新的角度去看援建的问题。

“外卖到了。”

向远拿到外卖后，分给正在忙活的两位同事，“先吃饭吧，吃完继续。现在咱们大体梳理一下，民宿规划的区域需要调整，这个已经完成了吧？”

“完成了，除了扎西的盐雕工作室规划出去之外，我们还发现，在原本规划的西北角，有一处荒废的草场，面积不大，但很久没人用了。我们也联系了叶经理，他说那里也是私人用地，只不过两口子都去了西宁，叶经理也做了沟通，那里可以给我们租用。”

“这样也行，反正在每一块地使用之前，我们要了解到最详细的消息。小孙，你那里怎么样了？明天的方案做得如何了？”

“我找了公司的团队做了视频，我想用视频的方式，直接给大家展示胶囊民宿的搭建过程。”

“嗯。”向远放心地点头，随后又嘱咐了一句，“明天开会，我们不要去想结果，我们要明白一点。哪天要真的没有会开了，那就说明我们真的可以落地了。盐湖目前是以老盐工和年轻人居多，大家想法都不一样，虽说上次同意了修建，但像才项叔他们心里也没底，这一次我们就给他们交底，让他们放心。”

“远哥，放心吧，这次我不会冲动的。”

“加油！过去的就过去了。”

向远并不知道接下来的这次会，会是怎样的一个开场和收尾，这一趟他明白，在这里该面对的直白面对，坦诚、真实，那些曾经险些被遗忘的东西，在这里是那么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