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凌峰的春天
此刻赵光义也很是头疼。
先是接连收到凌峰收复宥州、盐州的奏报，正在高兴，忽然收到王侁的奏折，弹劾凌峰十项大罪。
在赵光义脑海里，凌峰还是数年前，在幽州城外拼命救他的质朴青年，能在百万军中脱颖而出，不就是仰赖自己的提拔吗？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人，怎么可能欺君罔上？但是王侁信誓旦旦，又不可一点儿也不信，莫非凌峰果真有了一点功绩便不可一世胡作非为起来了？
一连数天心内纠结，无法决断。
这天正在犹疑，忽报辽国使者求见。两国自大战以来，互不来往，不知辽国忽然派了使者来干什么，便命人带了进来。
那使者见了赵光义昂然道：“你们抢了我国嫁给大夏王的义成公主，速速还回，否则大军不日挥师南下，扫平汴梁，再筑景观。”
赵光义又气又怒，但是不知道大夏王是谁，抢了义成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在一旁等候奏事的兵部侍郞，悄悄递上一本奏报。
赵光义迅速的翻看了一下，正是黑巾所写，原来李继迁刚被辽国封为大夏王，将义成公主下嫁给了他，凌峰伏击了李继迁，抢走了义成公主。
赵光义顿时哈哈大笑，也不理那辽国使者，叫道：“来人啊，拟旨，封凌峰为平夏王，梅朵卓玛为凉州公主，钦赐凉州公主为平夏王平妻，凌峰所抢的辽国女子嘛，嗯，就按草原规矩，给凌峰做小妾吧！平夏王的封地嘛，把统万城封给他。”
辽国封李继迁为大夏王，赵光义便封了凌峰平夏王，专门平你！统万城在地斤泽，如今还在党项人手中，赵光义此言，便是要凌峰荡平西疆，而且又把义成公主明令指定为小妾的身份。
那辽国使者在一旁听得清楚，顿时怒道：“你敢如此侮辱我大辽国，定要兵戎相见，以雪此耻。”
见那辽国使者如此嚣张，对赵光义毫无尊重之意，在旁奏事的大臣们都大怒，纷纷上前驳斥道：“你们屠戮人命，建造景观，上天不容！”
“如今我大宋上下一心，群情激愤，正想与你辽国决一生死，唐河大战、徐河大战结果如何？”
“只怕耶律休哥还在养伤吧？”
……
辽国使者大怒，回身出了大殿。
赵光义见王侁所写奏折里，弹劾凌峰与辽邦私通一条中，提到了小五儿和北疆诸人，沉思一会儿，便让人召小五儿进宫。
小五儿正在整理后世教科书的材料，忽然听说皇上找她，不知何事，忙跟了进宫。
到了垂拱殿里，见只有赵光义一人在看奏折，忙行了礼。
赵光义赐了座，问道：“小五儿，你在北疆时候可认得辽人？”
小五儿听了，马上想到了耶律汀，顿时惊喜道：“可是凌峰得手了？他果然抢到了耶律汀是不是？”
赵光义见她喜形于色，不像作伪，便笑道：“是啊，凌峰伏击了李继迁，抢了辽国公主，联已经命凌峰将那辽国公主收为妾室了。你似乎很清楚这事啊？你们如何认得那辽国公主的？”
小五儿知道赵光义心机深沉，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便干脆也不隐瞒，将当年在榷场遇到耶律汀，两人在野外玩耍，险遭马队践踏，被凌峰所救后，耶律汀一见倾心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小五儿笑道：“后来她果然要去和亲了，派了使女到神仙营去找我们，那时候凌大哥已经去了西疆，我私自做主答应了耶律汀的请求，让她设法拿到娶亲路线后，送到神仙营里，凌峰好去伏击李继迁，一旦抢到耶律汀，便可在辽国境内宣扬李继迁为了活命，献出了辽国公主自保，从而破坏李继迁和辽国的解盟。”
赵光义听了频频点头，笑道：“虽然儿戏了些，倒是很有效果。想不到联一时气愤把辽国公主赐给凌峰，倒了了她一桩心愿。”
小五儿起身施礼道：“我先替小听谢过陛下，幼年时候她是个十分单纯可爱的女子，想必现在也不会变坏……啊，陛下，你不会怪我乱来吧？”
赵光义此时对凌峰再无怀疑，因为自己没有看错人，知道凌峰也是一心为国，心中没了疙瘩，觉得十分安乐舒坦，便笑道：“不会怪你们，人人都像你们一般有颗赤子之心就好了。”
小五儿听了这话，便猜到有人在背后捅刀子了，所幸皇上没有相信。
既然皇上这么信任凌峰，也就没有必要气愤和辩解，便又施礼道：“谢皇上信任。”
赵光义点点头：“我就不奖赏你了，李皇后会一并奖赏，她很看重你，元亿从去算学馆后变得很健壮……他送给我的小熊很好，我很喜欢，小旗子上写的‘爹爹最棒’是什么意思？”
小五儿说：“是最好的意思，是我们小时候孩子们之间用的词语，我和九皇子有时候也会用到这个词，请恕民女冒犯，想必是九皇子想用个特别的词，一时想不出，就把这个词给写上了。”
赵光义笑道：“无妨，元亿现在天真无邪，和我最是贴心。”
小五儿忍不住说道：“您是个好父亲。”
她说的是真心话，一个皇帝每日忙碌天下大事，要和大臣们勾心斗角，还能腾出时间来关心儿子们，真的不容易做到，此世里也好后世里也罢，好多人为了生存或生存的更好，根本就没有时间陪孩子，甚至有的人根本就不关心孩子，只要孩子有饭吃有衣穿就行了。
赵光义听了顿时大笑：“你想事、说话的方式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不过我很喜欢你这句话。”
小五儿发现自己一旦说真心话就会冒失，不禁叹了口气，道：“请陛下恕罪，民女说话冒昧了。”
赵光义笑道：“无妨，这才是你本色，你去吧。”小五儿忙称诺退了出去。
赵光义拿出封凌峰为平夏王的圣旨又看了一遍，用了印。
王侁虽然偏颇，还是被留在了凌峰身边，赵光义深知权衡之术，在新封为王的凌峰身边，有个人一直能用审视挑剔的眼光找茬儿，是有好处的，能让凌峰别太过得意，也能提醒他这是谁的天下。
皇上的旨意到了银州，众人都是又惊又喜。
虽然事出王侁意料之外，没能弹劾倒凌峰，他还被封了王，可是自己这个监军的权力也就同时跟着扩大了，看来陛下对自己还是很信任的。
凌峰被封为王，他手下的将领们也都跟着升了级，大家高兴之余，催促着凌峰赶紧办婚礼。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梅朵卓玛反倒害羞起来，连夜回了凉州。
对耶律汀来说，是妻是妾都无所谓，是自己喜欢的男人，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吗？
各部族首领接到喜帖，都来参加婚礼，银州城内外一片欢腾，到处人山人海，张灯结彩。
最高兴的还是潘罗支，他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其中有一大笔不动产——凉州，还邀请了素无往来的甘州回鹘王来参加婚礼。
甘州回鹘采取的是远交近攻的外交政策，素来和中原交好，见凉州已成大宋属地，便也顺坡下驴，参加了平夏王的盛大婚礼。
仓浪急忙借机和回鹘王联络感情，想把他的触角伸到回鹘去。
凌峰先进了卓玛的院里。
挑开卓玛的盖头，看着卓玛明亮的眼神，凌峰还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卓玛大方的站起身来，拉着凌峰坐下，两眼亮晶晶地注视着他，轻声笑道：“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见凌峰含笑不语，似乎还有些害羞，又接着说道：“你读的那两句诗我弄懂了，我**母是个汉人，识文断字，她说这是一个人喜欢上了不同年龄的人，因而注定有很多障碍，造成彼此错过，徒叹无缘……所以她说我做的对，你心里是喜欢我的，你比我大十多岁又怎样？是谁教给你的？他一定也是有这样的叹息。”
凌峰听了，顿时呆住，这一刻，他猛然明白了小五儿的少年情怀。在得知小五儿是女儿身后，他甚至曾经恨过小五儿，设计挖这个坑来让他跳，可这一刻他突然不再恨了。
这首诗是他要迎娶蔡氏之前，司马熙带着亭亭和小五儿去给他帮忙时候，小五儿念的，其中还有两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他们两个人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年龄差距，但是皇上的指婚，和小五儿骨子的倔强，已将两个人重重隔开。
想起新婚前夜，小五儿说的“咱们逃走吧”……想起长亭送别，小五儿哭着唱《伤别离》……想起豆蔻年华的小五儿，看着自己成婚，默默伤情……这么多年，她一直未婚！曾经是自己最爱护的小兄弟啊，想到这里，凌峰心中又酸又痛，眼中不禁隐隐浮起一层泪光。
卓玛问道：“你怎么了？”
凌峰轻轻抚着她鬓边在头发叹息道：“我凌峰何德何能，让你们这样，我什么时候能还的清你们的情，报的完你们的恩啊！”
卓玛微笑着倚在他肩上，一脸幸福。
夜已深，凌峰走到耶律汀院子附近，见两个辽国使女神色紧张的站在院门口，一脸戒备地四处张望，便退了回去，翻身跳进了耶律汀的院里。
他推开耶律汀的房门，屋里的两个人都惊慌地扭过头来，耶律汀一脸泪痕，见是凌峰进来，忙挡在那老年男子前面：“别伤了我爹爹。”
原来是耶律汀的父亲耶律襄，偷偷混入宋军营地来看女儿。
耶律襄倒是很镇静，安慰似的拍了拍耶律汀的肩膀，说了一句辽语。
凌峰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便拱拱手道：“原来是岳丈大人，来到家里便是客人，请坐下说话。”
耶律汀听了便拭去眼泪，翻译给耶律襄听。
耶律襄又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耶律汀哭道：“爹爹让你善待我。”
凌峰已猜测到耶律襄的意思，便说：“打仗是战场上的事，小听既然已是我的女人，无论是妻是妾，我都会好好待她，不会让她受人欺凌。”
耶律襄听了女儿的翻译，上下打量了凌峰一番，点点头，对耶律汀又说了句话，耶律汀含泪对他抿嘴一笑，又对凌峰道：“爹爹说我眼光不错。”
凌峰便也微微一笑。
耶律襄向凌峰笑了一下，拍拍女儿的肩，大步走了出去。
两个人随后跟了出去，外面一片安静，连个人影也看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