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送别
赵雷的提议获得所有人的赞成，不论是新加入的郭金桥教习，还是以前的老队员，虽说高平在别人看来是个小混蛋，但这个混蛋还是很讲义气的。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有些时候这句古话还真别不相信，可能没文化容易冲动吧。
“九月二十号走兵，应该是从大队走，车过来接。”陈晨上网查了一下信息，也与郑亮核对了一下。
“今天十八号，还有两天，郑亮打听一下别人几点走，咱们提前扮上演一场高跷戏为高平送行，但是别耽误了走兵的时间，还有这事儿不能告诉高平！”赵雷思索下，给众人开始分派任务。
高平是高跷队的一员，去当兵这么好的事儿肯定要去送送。
高跷本来就是在喜事儿上耍的，在走兵时耍没有什么问题吧。
“郭师傅当天您就拿着会旗，我打头棒！”赵雷看向郭金桥。
“没问题，这事儿咱得干，还得干得漂亮！”郭金桥爽快答应下来。
“嘿嘿，郭师傅这两天能不能纠正一下我的棒法。”赵雷嘿嘿笑着趁机提要求。
郭金桥也不含糊，他从小学的英哥角色，英哥和头棒一样都是会打棒的。
在高跷戏十二个角色里只有头棒和英哥可以打棒，其他角色是不能碰**的，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规矩，也是高跷艺人们为了角色动作精益求精定下来的。
只不过现在没有人遵守了，现在十二个角色都能打棒，只因为打棒最帅。
见到郭金桥答应赵雷更加兴奋了，他对自己练习的棒法很不满意，有一些技术要领真的是掌握不了。
高跷的棒法有很多，还分有声棒、无声棒、七十二套行者棒、三十六套燕青棒，解放后经过一代代不停的努力，将一百多套棒法，成功的延续下来三十多套。
这一百多套棒法，只是口头上叙说的，至于有的棒法怎么打还是没人知道，现阶段能打出来的流传下来的，长字头和青字头高跷加一起三十几套棒法。
估计再没有一个学全的，那么以后可能只剩下十几套，几套甚至失传了。
郭金桥习练英哥，会的有十几套，他也算是长字头高跷硕果仅存的“老师傅”了。
在第三代中郭金桥属于年龄最小的。
郭金桥也不会藏私，如果再藏那就真没了。
今天除了扎马步训练基础之外，他还添加了一些新东西，训练身体协调性。
训练完各回各家，各忙各的事儿。
有的是要上晚班，上午睡觉下午训练，有的放暑假还没开学。
而赵雷则是寻找一份送外卖的工作，自由骑手时间很宽裕。也只有陈晨现在赋闲在家，每天除了练习高跷戏之外，就是编写程序。
郭金桥回家后接到一通电话，他以前是做建筑的，一直做到行业不景气，欠了一股屁债才不干的。
前段时间一位朋友询问他还出去不出去工作，郭金桥当即答应下来。
债得还，日子得过。
这一通电话就是通知他下星期去燕京上班，郭金桥先是高兴，接着有些纠结。
这两天和赵雷、陈晨他们处出了感情。也想着教他们一些真东西，可刚刚开始就在结束了，感觉有点对不起孩子们。
邵金铃看出了郭金桥的想法：“该教的时候教教，咱也得吃饭。”
话糙理不糙，这话说的很中肯。
郭金桥没有办法点点头，争取在这几天教一些真东西。
然后有机会将一些老师傅约在一起，他去工作，还有一帮老师傅可以替他教。
如果这帮孩子真能耍出一些真东西的话，那些老师傅都是愿意的。
他们和郭金桥一样都是热爱高跷戏，希望高跷戏好的一帮人。
赵雷并不知道郭金桥的这点小心思。
孩子当兵是高兴与伤感的，所有家长都为孩子能去当兵而感到自豪，他们知道部队很苦很累，但想到孩子在部队这个钢铁大熔炉里锻炼一番，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他们更加高兴了。
伤感的是天天围在身边的崽，就要离开了想到会被打会被骂就忍不住伤心。人都是矛盾的，最矛盾的还得是高平的爸妈。
今天高平爸妈没有去上班，请假去送孩子当兵。
当看着高平身着军绿胸前带着大红花时，俩人的眼圈红了。虽说自己儿子是个混蛋，平时不省心，可再怎么说也是亲生的虎毒不食子。
“平平到部队要听话，把狗脾气改改，在部队不和家里一样，没人惯着你知道不知道。”高平妈妈拉着高平的手语重心长。
“就应该让部队管管，你看看这倒霉孩子让你们都惯成什么样了。要人样没人样！”高平爸爸含着泪呵斥。
“孩子都快走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高平妈妈瞪了高平爸爸一眼。
“我说怎么了，我是他爸，他要是学好，我还能说他！”高平爸爸反驳。
高平眼睛红红的傻笑着，时不时朝着外面看一眼。那是部队车来的方向，也是走的方向。
很快随着一声哨子声，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全体立正，向左看齐！”
在这声命令中，所有新兵条件反射似的站的笔直，一个个迅速扭头看向排头。
时间到了，新兵要出发了。
随着教官的命令声新兵们快速登上了运输车，轰隆隆的引擎声响起。
从这一刻这帮新兵蛋子们，已经成为了一名人民子弟兵。
高平表情有些失落，还是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就在运兵车缓缓驶出大队大院的时候，激昂的锣鼓声开始响起。
咚咚咚咚……锵锵锵锵……
高平猛然转头，坐在运兵车上的新兵们也都好奇的看着锣鼓敲响的地方。
此刻正有一队高跷在路旁表演起来，为首的正是赵雷扮演的头棒。
只见赵雷头上戴着月牙戒箍，斜插英雄胆红绒球，内里穿着黑色十三太保短衣靠，外披绿色僧坎，腰间系一条黄色水裙，白色丝绦，扎大带，下身穿着一条皂裤。
手中一对木棒一尺七寸六分，双棒交叠朝着运兵车恭敬一拜，这拜的是人民子弟兵，拜的是家乡好儿郎。
啪啪啪……
木棒交击发出三声脆响，锣鼓变得更加雀跃欢畅。
随着锣鼓点赵雷开始舞棒，一双木棒上下飞舞穿插，似是燕子双飞，似是双蝶环绕。
双棒不停交击发出啪啪声响，照月、架梁、赶三棒、连三棒、双飞燕、苏秦背剑、胯骨双蓝、左胯右胯几套动作随便组合，循环往复。
双棒舞的虎虎生风，宛如水银泻地，棒影纷飞，声声震击在心里。
这棒打的是人间路不平，打的是贪嗔痴妄鬼迷心，锣鼓敲的是太平盛世，敲的是国泰安邦。
啪啪啪……
又是三声木棒交击，收势！
运兵车已经走远，远远的传来声声呐喊的叫好声。
赵雷笑着看看自己的队员，看着站在一旁举着大旗也在笑的郭金桥大喊：“打完，收工！”
“别呀，再演一会儿！”大队门旁站着一群送兵的亲属，刚才他们被这一幕全部震惊到了。
没想到今天送个兵还有意外收获，真是不虚此行啊。
蛤沽人从小看着高跷戏长大，看了几十年都看不腻，虽说每年都是这些动作，就和春晚一样一年不如一年了，可刻在骨子里的那份热爱，那份仪式感是挥之不去的。
光是一段舞棒当然满足不了这些人的胃口，他们要看一整出，最起码要耍个半小时才行。
然而赵雷没有顺杆往上爬，他太知道自己队伍的斤两了。
离着正式演出还差的很远，刚才从锣鼓点里就可以听出来，还是太急了。还有他的一些动作也不是很到位，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得劲。
至于其他角色公子、渔翁、青白杆、老作远远还没到可以耍的程度。
哎……任重而道远啊。
赵雷朝着那边挥了挥手，朝着队员们道：“风禁扯呼！”
几位跃跃欲试的队员唉声叹气的下了腿子，跟着赵雷走了，一步三回头的模样还是恋恋不舍。
这还是从练习高跷戏以来，第一次这么多人看呢。
都想表现一下。
“学不到位，最后就剩下现眼了。”郭金桥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适时泼下冷水，让他们清醒一下。
在这队伍里面赵雷和陈晨算是基础好的了，剩下的就算是以前在别的高跷队里出来的，也是半斤八两基础不行，还得练啊。
在接下的时间里，赵雷受到了魔鬼般的训练。
郭金桥除了棒法之外，只能指点一些别的，老本行还得是教棒法。
“棒是那样打的吗，横平竖直打的要有气势！”
“头棒也叫做大头衔，为什么叫大头衔？就是头领第一个的意思，出来就要有着一股子勇猛之气，棒打猛虎，棒出如蛟龙！”
“双飞燕是那样飞的吗？你是鸡嘛，燕子是轻盈的，鸡都比你敏捷。”
“你俩膀子是不是上锈，手腕上上点润滑油嘛。手腕要灵活点，不让你**怎么转，膀子也得灵活点，这么硬动作一大不得抻着。”
“跟你说底盘要稳，底盘要稳，练扎马步为了什么，你底盘都不稳脚下一滑直接倒了。”
这两天赵雷算是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他从来不知道郭金桥骂人这么凶的。
“郭师傅以前老师傅们教人都是这么骂人的嘛。”
“不是，会更狠！”
赵雷不敢想象以前那帮老师傅们骂人是什么样子的，如果说郭金桥现在算是温柔的话，那以前就是地狱了。
两天加练把赵雷弄的苦不堪言，不过在郭金桥一声声的责骂与侮辱中，他的进步还是飞快的。
让赵雷最欢喜的是郭金桥将他会的几十套棒法全部教给了他，这可是郭金桥压箱底的棒法，算是蛤沽镇高跷戏头棒棒法的半壁江山了。
赵雷很兴奋，还想让郭金桥再骂几天。
然而郭金桥告诉了赵雷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