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晚霞尚在西山旖旎逗留，下午六点时分，饭点到了，玫瑰街街面上人和车渐渐多了起来，大都往街东头美食一条街那边奔去，熙熙攘攘的人流也给街西这边带来了些人气和生意。

一间名叫荣昌的灯具店门面前，一名三十多岁穿着件汗衫大裤衩的男子靠在一把折叠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一双眼睛却看热闹般四处扫描着。

店内左侧，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子坐在收银台的一台32寸液晶电脑前，一双好看的秀眉微蹙着，一只右手托着后脑勺略有些难受地微微扭动着，一只左手捏着块薯片往嘴里塞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死死盯在电脑画面的主屏上，专注中透着一丝丝倦怠。

电脑画面为九宫格，把整个街面东西南北上下的人和物全都囊括进来了，主屏上则是街西头那边一条宽不过十米的马路上所有的动静均在这个女人的“法眼”内。

她一边不错眼地盯着主屏，一边问门口的男子今晚想吃什么她好下单。男子懒懒地说了句随便，女人便说那就还是民生店的盖浇饭吧，她拿起手机正打算下单，盯着屏幕的眼睛蓦地一亮，匆匆对男子喊了声“哥，‘山猫’的车过来了，”一个身板便条件反射般挺直了。与此同时，门外男子的腰杆瞬间也绷得直直的了，一双疲惫的眼睛霎时熠熠生辉般朝街西口那边瞟过去。

女子嘴里边念叨着“‘山猫’啊‘山猫，’但愿你这次不要让我失望哦”边将主屏拉满：一辆挂着卓A57633拍照的黑色凯迪拉克轿车从街西口匀速驶了过来，在熙熙攘攘的人丛和车流中缓缓而行，后座的窗开着，从里面伸出一只男人的手，手里拿着一支香烟弹了下烟灰，缩了回去应该是吸了一口，没一会儿又伸了出来弹了下烟灰。此时车子渐渐驶近荣昌灯具店，那只拿着香烟的手再一次缩了回去，又一次伸出来时向半空中一弹，手里的烟头划出一道朦胧的抛物线，落在了路边的垃圾箱边上。车子开过灯具店，车内男子轻飘飘地说了句，嗨，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像是说给车内其他人听的。

灯具店内外，女子和男子的四只眼睛冒着贼火般全都盯在了从凯迪拉克车里那名男子手里弹出的那个烟头上。男子不动声色地四外扫描了一眼，起身将手里的杂志放在椅子上后，折返身从身后的墙边拿过一个撮箕和一把扫帚，一边打扫着门前些微的垃圾一边靠近那个烟头，到跟前了，扫帚尖挨近烟头轻轻一挑，将烟头扫进了撮箕里，然后走近路边的垃圾箱，左手在将撮箕的垃圾倒进去时稍稍颠了一下，拿着扫帚的右手手掌一伸将颠起的烟头稳稳地抓在了手心里。

店内女子从屏幕上看到这一幕时，喉咙里禁不住发出了欢快的咯咯笑声，立刻从柜台里绕了出来朝男子跑去，嘴里喊着“快让我看看，”岂料男子朝她喝了一声“退回去，给我继续盯着。”

女子嘟了嘟嘴，重新绕回柜台里，一只眼睛盯着屏幕，另一只眼睛却瞟向男子手里的烟头。男子从柜台上拿起一部手机拨了一组号码，女子的注意力一下就集中在了手机上，几乎在铃响第一声的瞬时，电话通了，男子的神情和声音雀跃地对对方喊了一嗓：“明队，‘山猫’来信了。”

对方说了句什么，男子回了句“是，”放下手机，把玩着手里的烟头感慨道：“真不容易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女子从柜台里站了起来，朝男子伸出手：“老周，让我看看嘛。”

老周呵呵一笑，将手里的烟头朝女子的手心里放去，女子像捧着个宝贝似的把一张小嘴儿伸过去亲吻了一下：“宝贝儿，两年了总算见着本尊了，七百多个日夜啊，都快把本姑娘熬成一个老太婆了。”

老周开了她一句玩笑：“那我岂不成了老爹爹了？”

女子噘了噘嘴嗔道：“去你的，成天就见你这张脸，我男朋友长什么样都快忘记了。”

眼眶一下湿润了的老周朝她伸过手去，女子乖乖且恋恋不舍地将手里的烟头递到他手里，嘴里却颇为不屑地说：“谁稀罕呀，都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了，还用这种老掉牙的方式传递消息，土老帽。”

呵呵笑得像朵花似的老周却道：“当某个人的通讯工具和人身自由受到严格限制时，返璞归真才是王道。”

女子对男子又是哥又是老周的叫着，让人有些弄不明白，俩人对外宣称是兄妹关系，实则并非。

此时后门口传来两声轻轻的叩响，老周正准备过去时，女子旋风般从柜台里冲了出来，嘴里嚷嚷着“我来，我来，”冲到后门口，一把旋开门锁，一名二十七八岁满脸有所期待神情的男子走了进来。

孰料女子哽咽地对他道：“明队，我们苦苦熬着终于盼来这一天了，希望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她口中的明队是卓水市公安局禁毒处缉毒一大队队长明炜，他拍了下女子的肩膀开玩笑道：“会如你所愿的，若继续熬下去把我们漂亮的尹俪熬成黄脸婆了，我定要拿他是问。”

尹俪娇嗔地噘了噘嘴：“你老婆才黄脸婆呢。”

走了过来的老周喝一声“别没大没小，”将手里的烟头递给明炜，他看也不看将烟头收进公文包里，对老周和尹俪说了句“我得赶急，走了，”掉头就走。

将明纬送到后门口的老周和尹俪回到前面店里，外面夜色正徐徐降临，老周突然想起什么问尹俪，你订的外卖呢，我的肚子都饿瘪了，尹俪“呀”的一声“哎呀，刚才那人的车一来，我给忘了，”连忙拿起柜台上的手机刚一打开，老周乐呵呵地说：“还打算叫盖浇饭啊，点两个硬菜，今儿得好好庆祝一下。”

尹俪脆生生地应了句，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