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阿爸的爱情：绝境
海青、央金抬头一望，那眼中的光，是双方从未见过的。两人默契地凑过去，用手护住干草中跳动的火苗，火势渐渐大了起来。两人原本紧绷的神情，轻松了很多。
海青从怀中掏出一块早已冻得发硬的青稞面饼，尝试着咬了一口，瞬间牙齿都被硌得生疼。央金拿过来，慢慢地放在土疙瘩上，“焐一会儿再吃吧，现在不行。这块饼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天早上，所有的东西都在她们那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其他队员圆睁着双眼，在不远处四处张望着，大喊着：“队长！队长！”
可除了暴雪“簌簌”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
“快，翻翻！还有没有信号弹！这样下去可不行！”宋姐着急地看着前方的未知，她顾不上一切了，只能发出信号弹求救。
央金所带领的运盐小队，身上只有一枚用于救急的信号弹。而在这沿途，也有盐厂早早就设立好的临时屋棚，平日里会有当地的牧民前往值守，但今天这么大的雪，还不知道牧民在不在，只能赌一把了。
啃完仅剩的青稞饼，两人身上的温度并没有恢复。见央金蜷缩在一旁，海青心疼地看着她，慢慢挪过去，把央金的头轻按在肩头。他的嘴唇干裂得出血，海青舔了一口，一股血腥味让自己险些反胃。
海青顺手抓起一把雪，糊在嘴唇上，而后将仅剩的雪慢慢吃下去。冰冷的雪在口中化开，就连牙根也觉得疼。
央金也顺势抓了一把雪，一口吞下。
一阵强风再次袭来，将本就不旺的火给吹得只剩下火星了。海青急忙护住它，慢慢地冲着干草吹气，可反过来的烟直呛嗓子，海青剧烈地咳嗽起来。
央金拍拍他的后背，稍事缓解。
草原真正的夜降临了，雪还在下，只是这回变得更加寂静。远处时不时地会有狼嚎的声音，那声音由远而近。
“有狼？”
“嘘！”
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更为紧密地靠在一起。央金从腰间拔出匕首，以作防范，眼睛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它们……会不会冲过来！”
“高原的生灵，是有灵性的，但现在它们饿极了，我也不知道……”从海青的话中，央金能感觉到他的恐惧，央金再也忍不住了轻声说道：“海青，对不起……”
海青紧紧地搂着她说：“说什么呢，干嘛说对不起啊！”
“其实这趟，你不用跟来的。”
“我觉得我来对了，要不然这一切都得你一个人面对，我不想你一个人，现在有我！”说话间，海青壮了壮胆，拿过央金手里匕首，他看了一眼微弱而起的火苗，干草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嘶啦！”一声，海青将裤腿上的布撕下来，随后又扯了袍子上的一些兽毛，丢进火中，“火起来了，它们就不敢过来了！”
话虽如此，但他们的内心依然充满了恐惧。每一声狼嚎都像是一把重锤，敲击在他们的心上。漫长的夜晚里，海青、央金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紧盯四周，生怕那些狼会突然从某个角落里窜出来。
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是按秒计算了……
可每一秒都无比漫长，终究，狼群还是来到了这里。
那是两人都无法忘记的，在雪夜中，随着几声嚎叫，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趁着火光看去，几团灰色的东西正在向这里移动，在雪夜中，它们发绿的眼睛，格外耀眼，可眼前的这堆火，让它们并没有放弃，而是在周围徘徊，仿佛在等待着时机。
“别怕，别怕！”海青拍着央金的肩膀。
央金蜷缩着，被冻得发抖。也是在这时，海青明白，怀里的这个女人是值得用一辈子去呵护的，她平时来来回回地运盐，可她也是女子，她将一切勇气都给了大自然，只留下了一丝懦弱给最爱的人。
狼群继续徘徊，见火势稍微小了，它们便上前一步试探。
信号弹是找到了，宋姐亲自拿着火石，可怎么也打不着。
“快！快啊！”她知道，拖延一秒钟，他们便危险一分。
所有队员上前，伸出早已冻得通红的双手，紧紧地围在信号弹和火石旁，不让一丝风进来。
“嚓！嚓！”依旧是几声，火花四溅，但就是打不着
一位队员注意到信号弹的引线还是很长的，顿时心生一计道：“引线这么长，我们把引线放在火石上，直接打怎么样？”
“行！只要有一点火星就可以了！”
裤腿上的布和皮草，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耐烧，但也支撑了不少时间。呼啸的风声和雪花，毫无方向地吹着，将火早已吹得没有了方向，险些就灭了。
狼群离火堆也只有两米的距离，就在这时候，它们仿佛等不及了。群狼慢慢地让出一条道，一只雄壮的狼慢慢走了过来，浑身青色的毛皮，它凶狠地做了一个匍匐的姿态。
央金很是虚弱，她看着海青慢慢地说道：“我去引开它们。”
说着正要起身，海青定然不会同意，他没有多想，这个时候应该搏一把了！海青“腾”的跳起来，拿着匕首在狼群前挥舞，这突如其来的跳起，也成功地吓到了狼群。
海青继续挥舞着匕首，而后拿出火中的一块烧着的布草，裹着土疙瘩朝狼群扔去，顿时火星迸溅，狼群也吓得后退了一大截，可土疙瘩和火星接触到雪的时候，便什么都不见了。
狼群见自己被骗，为首的头狼冲着雪夜嘶吼一声！狼群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围成一个圈慢慢地向二人靠近。
海青瘫软地坐在地上，他紧紧地抱着央金。
“海青，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
海青没有说话，把自己的棉袍脱下来裹在央金身上。
“你要干什么！”
“我引开他们，你赶紧跑回去！”
“可……可我，往哪里跑啊，路都让雪封住了……”
“央金……”她的一句话将所有人拉回现实，海青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如今狼群逼近，唯一的希望便是拼出去，他知道自己并非是它们的对手
“海青……这辈子，我是不是无缘嫁给你了……”央金微弱地说
“不，不！”海青一个劲地摇头，“我……我想娶你，我没有一天不想娶你，央金……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日子，我们要结婚，要生孩子，生的孩子一定很像你。我们还会有自己新的事业，等我们老了，或许开一家餐馆，在盐湖边过着惬意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好多好多的日子……”
“海青……”央金听不得这种话，她心中一阵酸楚，泪目地看着海青说道，“海青，如果……如果我们真的出不去了，我会后悔的，我后悔带你一起来了。”
“不后悔！我们谁都不要后悔，在茶卡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好的，是美的。就算我们……真的出不去了，那我们就好好地在这里一辈子，至少我和你……是在一起的。等到了下辈子，我还是会爱上你，我还是会娶你。”
央金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地抱住海青，说道：“海青，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做你的妻子。”
话说完，央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拼尽全力站起来，抢过海青手中的匕首，正要向狼群冲去！
“咻——啪！”红色的光划过天际，在这雪夜下，一枚信号弹在当空爆炸。
狼群误以为是枪声，顿时四散而逃。
“她们……做到了！”手中的匕首落地，央金也慢慢地向后倒去，她知道，大家都得救了。
“央金！”海青几步上前，抱住了她，带着哭腔喊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央金！央金！”
茫茫雪夜，绝境下，海青没有想到那个时候的央金已经将自己的安危置于身外，他看着躺在怀中虚弱的央金，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背起央金，向着刚才信号弹的方向，慢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