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别有洞天

小五儿大为惊奇，站起来说：“我去看看！”

三麻子是在边疆冲锋陷阵见过血的，并不怕死，所怕的是对地下世界的未知，此时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人间脑子也不懵圈了，众人又壮了他的胆气，听小五儿这样说，便道：“我在前面开路！”拿了把刀返回了地洞，众人也各自带了武器，跟着进了洞口。

洞中尚未拓展，宽不到三尺高不到六尺，也就是只容两人错身而过的样子，到了地洞深处，更为狭窄，众人果然看见尽头有灯光。

三麻子捡起地上的工具几下扩开了洞口，钻了过去，小五儿等人跟着钻了进去。

只见室内收拾的十分整齐，地上铺了青砖，顶上支了木板作为承尘，侧壁也用砖垒起，一侧是土炕，铺着半新的大被，放着炕桌，桌上一盏油灯兀自点燃着，并没有人在。

四下一望，有一扇门半掩着，通向外面，众人正要从那门里走出去，听见外面有人说到：“哪里有怪声？定是谁家又挖到了咱们这里，还值得这等大惊小怪的……”

随即门一开，一位老者带头走了进来，他见屋里站了许多士兵拿着刀枪，也吃了一惊，缩脚不前，迟疑着问道：“校尉，何故闯入我家……”

小五儿等人都已明白他们是挖到了别人家的暗室，忽听二皇子出言安慰道：“老人家，不必害怕，我们无意中挖到了你家，你这地道修的十分宽敞，可否让我们四处看看？”

“可以可以，大官人请。”那老者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惊慌，二皇子看在眼里，想起刚才老者进门前说的话，便问道：“你们这里许多人家都挖地道是想做什么？”他心存怀疑，说话之间，上位者的迫人气势不觉已散发出来。

那老者脸上变了色，慌忙施礼道：“大官人，我家可是守制良民，没有脱逃过税赋军粮……”

二皇子听了这话，心里有了底，便说：“这几年雄州一带征战不休，百姓不易，你只要给本……本官说清楚建地道应当注意的事，别的事官府也会有所宽宥，过往不究。”

那老者听了不觉吁了口气，他点了个火把，领着众人在地道里边走边说：“这地道修了有两三年了，原是为躲避辽兵，里面冬暖夏凉，今日天热，孩子们下来玩耍，刚才听见动静，跑上去叫人……大官人请。”

这老者姓叶，家里是这一带的殷实人家，附近的人都称呼他叶员外，最初是家里有个存放粮食物品的地窖，后来为了躲避辽兵，藏身在地窖里，一连几天，也发觉了许多不便。

只是得了地窖的庇护，就想以后还要藏在地窖里，等辽兵走后，就又向外扩挖改进，不小心和邻里挖连了，索性做成了一体，只当多了几个出口，如今已串连了好几家。众人听了，都猜测想必别的街巷也有类似的地道。

众人跟着他四处查看，见有的地方开阔，有的地方狭窄，有精致如叶员外家的房间的，也有简陋的只放了几个蒲团的小室，有的出口在井里，有的出口在炕上。无论穷家富户，有一点十分一致，谁家都存放了些粮食和水在洞中。显然是怕辽兵突袭，当然也可以躲避大宋的徭役。

看完以后，二皇子好言抚慰道：“叶员外，你这地道十分巧妙，你可告诉你的四邻，让他们安心，先不要宣扬，官府还要借助于你们，日后若果然做得好了，还会有奖赏。”

随后二皇子请刘福和何承矩等官员一同来参观了地道。

回到议事厅后，二皇子问众人看这地道躲人藏物如何，刘福本人倒未置可否，他手下一个青年幕僚叫做邱渊的，却是十分怀疑的态度，问了许多问题，诸如烟熏水灌之类，都被一一解答了，仍然不屑一顾地说：“自古以来，我未见有地道奏功之说，当年玉壁之战，高欢几次挖地道，都给破了，最后还不是把高欢给累死了。”

这让负责解答地道疑问的小五儿十分恼怒，她见民间已经有了地道，更觉得地道战这个主意高妙，甚至想向大宋各线守军推广，忽然来了个质疑的人，还说了个她不知道的典故，玉璧之战她没听说过，因而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转头望向离她最近的鲁成英，见他也是一脸茫然，只好作罢，竟然一时冷场了。

亏了二皇子依旧一脸和煦地笑道：“辽人粗野，恐怕没有韦孝宽的韬略，汉人多少年的史书兵学他们未必都读得到，况且此时攻守易势，也是迫不得已，辽兵重在抢掠，也许发现不了地道，只要保护了粮食和百姓不被抢走就好。”

何承矩因为已经仔细研究过地道的利弊，如今又见实物，也接口说道：“挖地道虽是百姓无奈之举，聊胜于无，契丹骑兵来去迅速，这一带又是平原，挖地道也算是破了敌兵一个地利，下官倒认为值得一试。”

刘福也开口道：“我看就按百姓意愿，也不必强求。防止有人生了怨气，倒走漏了消息，辽国势大，宋辽之间的战争不是一时能了断的。”

此时宋朝的政策是安民而不扰民，老百姓有他们自己的生存准则，朝廷也想取得民心，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何承矩说：“刘将军说的是，宋辽正是敌手，这几年的战争，只要我军攻击，往往败北，但是防守又往往致胜……”

还没说完，邱渊打断他的话说：“我们可以采取当初汉朝对付匈奴之策，联络辽国周边诸国，共同对辽，尤其是女真部落和高丽…”

“女真？”小五儿马上想起，女真就是后来灭了北宋的金国，抓住了邱渊这个把柄，积聚在心头的不满顿时爆发出来：“请问邱先生，辽国为何侵略中原？匈奴为何要侵略中原？纵观华夏历史，古有犬戎，秦汉有匈奴，唐有突厥，今有契丹，从来都是胡人侵略中华，终究是什么原因？追其根由，就是因为他们生存环境太过恶劣，北方苦寒，资源短缺，勉强维持生存。而我们中原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是胡人口中的花花世界，因此，他们一到艰难时候，就会南下掠夺。匈奴如此，契丹如此，以后女真也会如此，甚至女真部族因为他们生存的环境更为恶劣，可能军队更为凶狠，手段更为激烈，一旦坐大，情势才真的会危急！所以，与女真联手，不亚于为虎谋皮！”

众人都被小五儿快速又激烈的语气所震住，都怔怔地看着她，邱渊也愣了片刻，随后疑惑地问道：“这位娘子，那你认为该当如何抵御辽兵？”

“打它！只有拿出比它更狠的暴戾之气，把它打跑！或者打服！然后同化掉！”小五儿一叠声地说道。

邱渊呆住了，一时无言以对，随后张口结舌地说：“可是，我们……”

“哈哈哈……”刘福爆发出一阵笑声：“年轻人果然有锐气！听说兰先生以算学见长，且是极为简便，这对老夫的脾气，哪天空闲了，也要跟兰先生学上一二。”

小五儿知道刘福德高望重，忙拱手道：“刘将军谬赞了，但有所问，小五儿知无不言。”

二皇子接过话去，也说了几句算术比算筹方便的话，众人又闲聊几句，刘福便告辞了。

何承矩又和二皇子商量了奏折的事，定下来以后，也告辞而去了。

见众人都走了，二皇子看着小五儿说道：“你今天这样有什么必要？纵然邱渊有些咄咄逼人，你又何必与他计较？徒显小气。若非刘福将军岔开话题，你们俩还要争执一番吗？再往下邱渊该说如今大宋对契丹防不胜防，还谈什么进攻，当着我的面岂不尴尬？以后也要有些城府，谈话之时，便是不能掌控局势，也要做到不动声色。”

小五儿听了，自忖是有些失态，忙拱手称诺。

二皇子又说：“玉壁之战，是南**旧事，高欢率东魏军攻城，韦孝宽率西魏军守城，高欢筑土山，韦孝宽便加高城楼；高欢挖地道，韦孝宽掘深沟截之，高欢用攻车，韦孝宽用布幔以柔克刚……用尽攻城之术皆尽失败，所以说‘上兵伐谋，其下攻城’，你闲时也看些经史，其中颇有些知名战役，十分有用。”

小五儿被二皇子教导几句，心中不快，告辞二皇子回到自己房里，对着锦书二人抱怨邱渊对地道的轻视，叙说自己想推广地道的打算，忽然看见跟在身边的玉簟张张嘴巴又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说：“什么事？你直说好了。”

玉簟说：“挖地道的事好像也要看地方，我小时候见过村里人掘坑取水，挖了不到一人深，便有水冒了出……”

小五儿听了顿时陷入了沉思，有的地方地下水位高，有的地方水位低，有的地方地下是岩石，有的地方土质松软，容易塌方，还有南方潮湿闷热，地洞里岂不会闷死人了？并不能一概而论，看来自己刚才果然是忘乎所以了。后世理论也好前人经验也罢，都要灵活运用才是。

因此便对玉簟说：“你说的对，是我想的简单了，应该因地制宜，灵活变通，你这样很好，以后有事还要多提醒我。”玉簟听了也大为高兴。

经此一事，小五儿反省再三，此后便沉下心来，思索后世里隧道容易出现的问题及解决办法，又去找叶员外请教，叶员外派了他的儿子叶广文跟着小五儿的施工队进行指导。小五儿又试着做手动的排风扇，以加强地道内的通风。

一天天过去，二皇子的地下行宫也有个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