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好心急啊!
日落西陲,夜幕四合。
天边飘着大片绚烂火烧云,将步日县城连绵屋顶和远处起伏山峦都镀上一层猩红。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有些心急的商家已经打开霓虹灯招揽客人,光影透过车窗打在孙臻园脸上,她食指快速敲打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红绿灯,变成绿灯后立刻启动车子往医院赶。
步日县人民医院主楼,岁月风雨在墙体上留下斑驳痕迹,夹杂着雨水长期冲刷形成的深色水渍和深色青苔。
主楼大约七八层高,楼顶立着巨大红色十字标识,橘红云朵映照在陈旧窗户上影影绰绰。
孙臻园开车冲进医院大门,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天色渐黑,她一路冲到于俊凤所在楼层。
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穿着制服的警察和便衣刑警分散在走廊各处,眼神锐利扫视每一个经过的人。
“人在最里面的病房,内外严密布控,只等你来问话。”
赵军在电梯口等孙臻园,带她往病房走。
“赵队,她还说什么了吗?”
孙臻园一边跟着走,一边询问情况。
“这女人滑得像泥鳅,之前审讯要么闭口不言,要么东拉西扯。
今天突然主动开口,还指定你…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赵军面露难色,摇摇头,推开病房门。
病房内一片素白,监测仪器上跳动绿色数字和曲线,证明床上病人顽强生命力。
于俊凤靠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唇色暗淡,肩膀裹着厚厚纱布,饶有兴致上下打量孙臻园。
“你哭过了?”
“你要见我!”
孙臻园没有回答,直指来这儿的目的,她径直走到床尾,与赵军呈夹角站定,确保能观察到于俊凤全部微表情和隐藏小动作。
“这么急啊?”于俊凤语气轻挑,“不如陪我吃饭…我们边吃边聊,好不好?”
她目光有意无意飘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赵军,眼神里东西很复杂,有嘲讽、怜悯,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赵军眉头紧锁,没有说话,只抱着臂膀,身体姿态保持高度戒备。
“不好!”孙臻园态度说不上好,“你要说就说,不说我还有事要忙。”
“这个时间应该下班了吧!”于俊凤单手枕在脑后,“警员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吗?”
“金凤蝶是谁?真实姓名,相貌特征,入境方式,落脚点,具体任务…都是什么?”
孙臻园一连串发问,目光如炬,直至关键核心。
“你好心急啊!”于俊凤敲敲面前小饭桌,“陪我吃饭吗?”
不陪着吃饭就什么都不说!
赵军没办法,只能让人打两份饭过来,于俊凤又要和孙臻园单独聊,说别人盯着吃不好饭,让赵军去看监控,别杵在这儿听小女人间谈话。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女人,于俊凤愉快哼着小曲儿,打开寡淡饭菜,撇嘴撂下筷子。
“这些会比雨林里压缩饼干更难吃吗?”
孙臻园打开炒饭,少油、少盐,胡萝卜丁、黄瓜偏多,看起来特别健康,就是没什么食欲。
“呵呵!”于俊凤沉下脸色,“我要吃鸡腿!我要吃烤肉!我要吃螺狮粉!我要吃臭豆腐!”
“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
于俊凤对着监控喊,大概半个小时左右,陆续送来她要的垃圾食品。
孙臻园对那些东西一口没碰,扒完米饭,安静等着对面吃完。
“我被你们抓住,金凤蝶作为集团副手,肯定要进来接盘子。
他是‘艺术家’,最擅长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得手。”
于俊凤抽出两张纸巾擦擦嘴,闭上双眼继续说。
“小孙,给我倒杯水吧!”
“好!”
孙臻园提着水桶走过来,直接放到于俊凤床边让她自己压泵接水。
于俊凤借孙臻园靠过来挡住摄像头,她接过纸杯,顺手将火柴棍粗细的纸卷塞进孙臻园指缝间,整个过程流畅、隐蔽,不露丝毫破绽。
“一桶水都给你!”
孙臻园手指顺势合拢,将那枚小纸卷紧紧攥在掌心。
她心跳漏一拍,面上不动声色,退回原来位置。
于俊凤喝口水,低声道谢,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
接下来的谈话变得冗长而缺乏实质内容。
于俊凤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谈论边境风光,谈论人生无常,甚至谈论起不同品种凤蝶习性,却再不提“金凤蝶”半个字。
无论孙臻园如何施压、引导,她都像紧闭的死贝壳,撬不开一点缝隙。
时间在僵持中一分一秒流逝,窗外天色彻底黑透,只剩下病房内惨白灯光和仪器规律滴答声。
孙臻园掌心因一直握着那枚纸卷而微微出汗。
于俊凤这番反常举动,以及冒险传递信息都指向一种可能性—她在忌惮近在咫尺的某个人或者某种威胁。
晚上十点钟,孙臻园离开病房,于俊凤躺下休息,结束这次虎头蛇尾的会面。
“你怎么看?”
赵军站在门口揉揉眉心,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挫败感。
“不确定!”
“‘金凤蝶’的信息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孙臻园不动声色将握着纸卷的手插进裤兜,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赵军,她需要先确认内容。
“我安排人继续盯着她,你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有情况随时联系。”
赵军叹口气,孙臻园点点头,转身朝电梯走去。
她离开医院大楼,坐进自己车里,摸摸等候多时的柠檬,展开纸卷……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出现在步日医院后勤通道入口。
他穿着一身浅色便装,中等身材,平平无奇,对医院内部监控盲区却了如指掌。
男人避开夜间保安,沿着消防楼梯快速上行,目标—医生值班室。
值班室内一名男医生背对门口翻看病例,手边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
“叩叩!”
“请进!”
医生头也没抬,门被推开,男人灵巧无声地进来,反手轻轻锁上门。
没有声音传来,医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刚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手持折叠刀快步冲过来。
医生还来不及发出惊呼,被男人捂嘴一刀抹了脖子。
鲜血瞬间染红病历,医生眼睛瞪得极大,身体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杀手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迅速拿起旁边白大褂套在身上,戴医生胸牌,又从推车里找出蓝口罩。
他拿出一个小型金属盒,取出一支注射器,眼神冷漠地检查针管,排掉空气,再将注射器小心放进口袋。
男人推开值班室的门,步履平稳坐上电梯,直奔于俊凤病房。
警员看到医生过来,例行公事检查,见他双手空空就放人进去。
按照规矩,一名特警跟着进入病房,站在离病床几步远的地方监视。
病房内开一盏昏暗床头灯,于俊凤闭着眼,呼吸平稳,似乎已经沉睡。
杀手背对着特警,拿起挂在床尾的病历板假装查看,用身体挡住大部分背后视线,一只手轻点仪器,顺势拿出注射器。
他手拿病例板查看点滴,另一只手将注射器针头**、推尽,透明液体迅速冲入药袋。
于俊凤眼睛骤然睁开,看到身边出现的男人,瞳孔瞬间放大,里面充满恐和一丝了然的绝望。
她嘴唇微微翕动想喊,但那股注入体内药力太过霸道,只来得及从喉间发出“嗬”声,瞳孔迅速黯淡,凝成一片死寂灰白。
整个过程从注射到死亡,不过短短三、四秒钟。
“病人无异常!”
杀手收好注射器,把病历本放回床尾,动作自然流畅,神色完全不慌,顺利走出病房,很快便消失在走廊拐角。
另一边孙臻园刚将车停在宿舍楼下,手机响起,来电显示「赵军」。
“小孙,于俊凤…死了!”
“赵队,她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孙臻园心脏猛地一沉,脸色凝重,柠檬蹲坐在她身边陪伴。
“就在刚才!”赵军声音充满自责,“有人冒充医生给于俊凤注射过量高纯度毒/品…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赵队,我知道了!”
孙臻园眼神复杂看着纸卷,于俊凤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人暗杀她,所以才冒险传递信息?
“小孙,杀手跑了,我们正在搜查医院…小孙,你们单独谈…她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赵队,我没察觉有什么特别?”孙臻园喉咙有些发干,“赵队一直在看监控,是我错过什么特别的供词吗?”
“我也没听出什么特别的!”
赵军匆匆挂掉电话,孙臻园看着远处群山,步日县灯火在眼中模糊成一片混沌光晕。
于俊凤死了!
毒/贩灭口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决绝,证明对手已经狗急跳墙,警方将接受他们更强烈的反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