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家庭最好的回报
很多年前，滇省步日边境管理支队表彰大会上，赵军曾无数次站在聚光灯下。
他身着笔挺警服，胸前挂着军功章和奖章，沉甸甸一片，几乎可以挂满半个胸膛。
每一次授奖，台下都会响起雷鸣般掌声，领导和战友们投来敬佩、信赖的目光。
那时的赵军，是支队里一把锋利尖刀。
他熟悉边境线上每一寸复杂土地，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毒贩踪迹，身手矫健，枪法如神，多少次在枪林弹雨中与亡命之徒搏杀，将毒品堵截在国门之外。
赵军记得每一次成功抓捕后的疲惫与自豪，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走下去，穿着这身警服直到退休，荣耀加身，无愧于心。
“赵军”这个名字，在警队代表能力、责任和荣誉，后辈提起都要大拇哥。
然而命运转折，往往来自最亲近、最无防备的人。
赵军弟弟—赵兵，比他小五岁，从小就是他身后的跟屁虫。
父母老来得子，对赵兵格外溺爱，要星星能把月亮一起摘下来给他。
赵军常年奋战在一线，对这个弟弟疏于关心，觉得自己立功、拿奖金，让家里日子好过，是对家庭最好的回报。
他不知道赵兵什么时候开始接触那些东西，等他发现时，赵兵已深陷毒\瘾无法自拔，还被所谓“朋友”带着染上赌\博恶习。
家中父母攒下那点积蓄，能变卖的家当，全被赵兵掏空扔在赌／桌上。
老父亲气得突发脑溢血，没抢救过来。
母亲身体本就不好，老伴儿去世，小儿子烂泥扶不上墙…急火攻心也病倒了。
她弥留之际，手死死攥着赵军的手，浑浊眼睛里满是哀求。
“军啊…爸妈…对不住你…拖累你…小兵…他就交给你了…你是哥哥…一定要…一定要把他拉回来…走正路啊…”
一个月内，父母相继撒手人寰。
赵军忍着悲痛操办丧事，身心俱疲，然而就在丧礼当晚，赵兵竟然偷走亲友送来的丧仪钱，跑去赌场，企图翻本，然后换他那该死的“粮食”。
赵军在乌烟瘴气的赌场角落里找到两眼通红、精神亢奋的赵兵。
那一刻，愤怒、失望、心痛几乎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像拖死狗一样将弟弟从赌场里拽出来，一路沉默地拖回家。
他没有注意到，赌场阴暗角落里几双眼睛，从他们兄弟出现开始，就一直在暗中观察。
那是“光明女神蝶”的人，他们早就盯上这个有特殊身份的“潜在客户”。
赵军把赵兵锁在家里，强行让他戒毒。
那段时间家里如同地狱！
赵兵毒瘾发作时嘶吼、撞墙、苦苦哀求，清醒时又发誓诅咒一定会改，情绪反复，状若疯子。
赵军妻子对小叔子一身恶习不满已久，看到家里被折腾得鸡犬不宁，丈夫心力交瘁，却还不肯放弃，最终心灰意冷，提出离婚，带着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妻子的离去，像一记重锤砸在赵军心上，他把最后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然而，赵兵非但没有丝毫感恩和愧疚，反而趁赵军外出执行任务，偷走家里房产证，通过不正规手段抵押贷款，再次投入赌\博和毒\品的无底洞。
当放贷的人拿着房本找上门时，赵军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
赵军强行将赵兵送进隔离戒毒所，希望能用这种最无奈的方式保住弟弟一条命。
可他低估“光明女神蝶”的渗透能力，也高估戒毒所的铜墙铁壁。
没过多久，赵兵竟被人从戒毒所里“弄”出来。
光明女神蝶的人和他谈判，脸上带着虚伪同情。
“赵队长，令弟这样我们也很痛心，戒毒所那地方戒不掉根儿。
跟我们合作，我们保证给你弟弟用最好的‘药’，慢慢减量，还能帮他还清赌债，保住你们的房子。
否则，令弟这细皮嫩肉，在外面欠了那么多钱。
万一被那些收债人下手没轻没重，缺个胳膊、少条腿，或者直接没了…那我们可就爱莫能助了！”
赵军看着弟弟那副人不人、鬼不鬼，又带着一丝祈求的样子。
听着毒\贩软硬兼施的话，想起父母临终嘱托，他感觉自己站在万丈悬崖边，身后没有任何退路。
那身曾经带来无限荣耀的警服，此刻仿佛重若千钧，压得他喘不过气。
最终，他妥协了！
第一次透露警方行动信息，赵军的手剧烈颤抖，整夜失眠，前方传来战友负伤、牺牲的消息，他心如刀割。
“光明女神蝶”兑现部分承诺，帮赵兵还一部分债，给他相对“温和”的毒／品。
对方还会适时给赵军“喂”一些不大不小的功劳，他在体制内步步高升，坐稳队长位置。
每一次升迁都像在他良心上多钉入一根耻辱钉子，钉得太多，也就麻木了。
沉沦泥沼，一旦踏入，只会越陷越深。
赵军以为靠着这种危险平衡，至少能保住弟弟的命，维持住摇摇欲坠的局面。
但，他错了！
赵兵最终没能等到幻想中的“减量成功”，他在一个肮脏出租屋里，因为吸食纯度超标的毒\品，猝然死亡。
接到消息时，赵军正在办公室里看一份即将展开的缉毒行动预案。
他拿着电话，听着那头冰冷通知，整个人好像被抽空灵魂。
弟弟死了，他违背父母嘱托，也背叛了自己的誓言，换来一场空，悔恨和空虚瞬间将他吞噬。
赵军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了。
“光明女神蝶”掌握太多把柄，他早已是棋盘上无法脱离的暗棋。
赵军只能在这条错误道路上，一错再错，用更多谎言和背叛，来掩盖最初失足，如同在流沙中挣扎，越是用力，陷得越快。
直到那一天，赵军接到“金凤蝶”茅晨的紧急信息，约他在一个废弃仓库见面。
他心里隐隐感到不安，还是开着套牌车去约见地点。
下车赵军刚往里走几步，一种多年刑警生涯培养出对危险的直觉让他寒毛倒竖—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他猛地转身以最快速度冲回车上，发动，猛踩油门。
车像离弦之箭一样窜出去同时，他透过后视镜，看到仓库阴影里似乎有人影晃动。
开车过程中还能看见后面坠着几辆车，他不敢大意，利用超高车技甩开那些车辆。
赵军不知道自己躲过的是什么，埋伏的警察？还是“光明女神蝶”打算灭口？
他不敢想，只是疯狂驾驶车辆，在城市和郊区道路上亡命穿梭。
逃亡途中，赵军监听同事手机，截获零碎信息，拼凑起来一个让他怒火中烧的答案。
最早怀疑他是毒／贩卧底，并向王铁军打报告的人…是孙臻园！
那个时候孙臻园手里根本没有确凿证据，仅仅因为“碧凤蝶”—于俊凤异常死亡，凶手逃脱追捕，让她产生联想，并彻底怀疑到他头上。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她毫无根据、该死的直觉和多管闲事！
赵军才会像一条丧家之犬，落到如今这般东躲西藏、人人喊打的地步！
他失去了一切—弟弟、家庭、荣誉、前途，现在连苟延残喘都变得如此艰难！
强烈恨意如同火焰，焚烧着赵军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孙臻园……”
赵军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恨不能嚼碎、撕裂那个该死的女人。
“我过不好，你也别想好过！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这股恨意成为支撑赵军在黑暗深渊中继续爬行的唯一动力。
他像一头受伤濒死的野兽，将所有痛苦和绝望，都转化为对孙臻园最深的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