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激战新城

一队辽兵赶着几只羊穿过宋辽之间的空白区，进了容城的地界。稻田早已被毁得不成样子了，但还是有些禾苗东一簇西一簇坚强地生长着。

辽兵们勒住马缰停在田间小路上，两名探马离开队伍向前去打探敌情，那几只羊便熟稔地咩咩叫着向禾苗奔去。

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踩响宋军的地雷，辽兵们心里都有些敲小鼓，总觉得杨六郎又在刷什么阴谋诡计。

果然不久，就看到了两名探马飞驰而回，一队大宋骑兵紧随其后，只见远处黄色的灰尘高高腾起，想必是大队人马。

见状不好，小头领立刻指挥众人撤退，辽兵们拖起地上的羊，圈马就跑。却只听得后面马蹄声如闷雷一般，越来越近，随即有鸣镝尖啸着掠过耳边，不时听见有人中箭惨叫坠落下马。

辽兵们都拼命鞭打着坐骑向前冲去，此处地势平坦，马儿很快便提了速，却仍然被宋军紧紧咬住。

终于，新城城池出现在众人视野里，辽兵们拼命鞭打着坐骑，想逃回城里去。

城头的士兵也看到了外面的情景，见远处黄尘滚滚，知道有大队骑兵赶来，急忙关闭了城门，拉起了护城河上的吊桥。

辽兵好不容易跑到城前，见不仅未能逃出生天，还竟然被拒之门外，都是又惊又怒，破口大骂。

宋军骑兵追了上来，见此情形都乐了，举起弓箭两面包抄做势要灭掉这硕果仅存的几个辽兵。

那几个辽兵见状纷纷扔了武器，下马投降，只有辽兵的小头领还抓着武器，挥着马鞭抽打喝骂士兵们，逼他们起来反抗。

宋军见了，立刻纷纷将弓箭瞄准了那小头领，倾刻间就要把他射成刺猬。

田敏听见他喝骂的口音，忙举起手来阻止了手下，冷笑道：“抓活的，留着他的小命，我要好好操练他。”

两个亲兵听了冲过去，几下把那小头领打下马来，投降的辽兵们立刻帮着把他捆了起来，扔到了田敏的马前。

田敏问道：“听你的口音，明明就是本地汉人，怎么如此死力替契丹狗卖命？”

那人脖子一梗，昂然道：“我陈秉文就是新城人！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块地里刨食，有地种有饭吃就好，管他是什么契丹人还是汉人！本来平平安安的，就是你们宋人要来抢占这里，弄得一家家的家破人散，不打你们打谁？！”

田敏骂道：“你这忘了祖宗的王八！你是汉人，倒向着契丹狗，人家把你们当奴才，哪个当你们是人了？如今自己的同族打来了，你倒狠着命地做起对来！”

那人说：“谁愿意当奴才？要怪就怪赵二这个混帐，自己没本事还要搅得天下不宁！原先宋军第一次来攻打幽州的时候，这边乡亲们怎么没送酒送菜的迎接？他打败了仗，一个人尥蹶子跑了，扔下乡亲们被契丹人欺负死。第二次攻打幽州的时候，又败了，还不管不顾的带走了许多乡民，弄得家家离散，哪里看的到他的好？还不如安心做个辽国人。”

田敏一直在北疆打仗，听了这话，倒有些暗合心底的感触，只是这等犯忌狂言，心里可以偷偷赞同，面上不能显出来，便做大怒状，骂道：“我们宋军流血拼命的，为了哪个？还不是想抢回自己祖宗的地盘？倒落了你这一通不是！我是易州人，与你们是近邻，难道我们易州百姓没有吃亏？你们自己也要出力呀，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你倒埋怨起别人来了，真是个混帐王八蛋，鬼迷了心窍！来人，给我押下去，来日方长，等我有了时间，咱们再慢慢说道！”

很快，杨延朗率领大批步兵也赶了过来，两军合在一起，安营扎寨，一副要长期围困新城的模样。

很快有探马来报，出城求援的辽兵被截杀了，只放走了去易州方向的辽兵。

城头上的辽兵也并不见慌乱，似乎早有准备。见此情景，杨延朗等人越发相信，辽兵就是想把他引出来，设伏剿灭。

田敏命人唤来刚投降的几个辽兵，问他们城中情况和辽军制作战计划。

一个口齿伶俐的辽兵禀道：“城中原本多是汉军，得有两千来人，前些日子又来了一支人马，有汉军也有契丹部族军，驻扎在城里，听说是涿州来的，到底有多少人却不知道，估摸着得上千。上面定的打仗计策，小的们不知道，得问陈秉文，他是个都头……”

将陈秉文提上来，依旧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气得田敏抽出佩刀想砍了他，被杨延朗拦住了。

杨延朗听得他的名字耳熟，又听说他是城郊陈家庄的人，想起以前俘虏过一个辽兵，名字叫陈秉恩，好像也是这个村庄的人，或许是些亲戚关系，便命人快马去屯田的地方找他，若能劝降陈秉文最好，即便不能，也要想法套出些军情来。

有埋伏又怎样？既然未曾收到大批辽兵南下的情报，左不过是边城的守兵互相救援而已，大不了是个势均力敌。

因此杨田二人并不放在心上，商量一下，按原定计划继续实行，指挥着宋兵开始攻击城池。

宋军开始缓缓推进。

见宋军向前逼进，辽兵一声令下，顿时箭雨如蝗，将宋军阻挡在一箭之外。

宋军的盾牌兵闪向两侧，露出床驽、投石机、火箭车等攻城器械，随后随着一阵巨响，大批的出水神龙、霹雳火球和毒火烟球飞上了城头，顿时城头烟雾迷漫，惨叫声和咳嗽声此起彼伏，乱成一片。

趁此机会，紧随其后的宋军辅兵冲到护城河边，将背上的土包抛了进去。

新城是个小城，护城河本就不宽，又逢此旱年，河中水浅，很快便堆起了一道堤坝，士兵们抬着云梯冲了过去。

辽兵们一阵混乱之后，在军官的喝骂声中，重新组织起抵抗，见城下情形不好，顿时放下狼牙拍、滚木、礌石来。威力巨大的守城器械，带着风声坠下城来，一旦碰上便成了肉酱。

战前杨延朗曾叮嘱过士卒们要英勇，更要灵活，不能硬拼，因此带队的将官见势不好，急令撤退，宋军士卒顿时蜂涌而退，虽然没有造成大的伤亡，却也丢下了数具尸体。

杨延朗在后面看的分明，此时他手中人少没兵，忙令步兵后退，下令用投石机大量投掷石弹和毒火烟球。

几轮攻击下来，城头已是一片狼藉。

火药坊来的老兵趁乱冲到了城门前，将炸药包用磁石吸附在城门的铁皮上，炸烂了一扇门，赫然露出里面的塞门刀车来，看来辽兵果然铁了心要等援兵来将杨延朗前后夹击。

杨延朗冷笑了一声，指挥着攻城器械继续攻击。

激战到日暮时分，城头上下都已是尸体累累，护城河里的水都被染红了。杨延朗见宋军也已经疲惫不堪，才鸣锣收兵。

一骑探马飞奔而来，对杨延朗禀报道：“尹团练在白沟河伏击了易州援兵，已按计改装向易州行进。”

杨延朗和田敏听了俱是大喜。

杨延朗也笑道：“恭喜田兄！易州山地丘陵颇多，易守难攻，此番收复，也去了一桩心腹大患。”

田敏大笑：“家乡终于收复有望了，心中真是欢喜若狂啊！”

沉吟片刻，杨延朗又说：“只怕夜长梦多，北边紧邻上谷县，若是一队契丹骑兵南下援助易州，或是新城，都是极为方便，田兄还要带你的骑兵速速渡过白沟河，守住上谷县南下的关口要道，策应尹团练。”

田敏连声称诺，饭都没吃，让手下取了冷硬干粮，用软布包了马蹄，趁着夜色已浓，向白沟河奔去。

杨延朗又加派了斥候暗哨，增强各处防备。

安排完了，刚要吃饭，又有亲兵禀报陈秉恩求见。

陈秉文果然和陈秉恩是一族的堂兄弟，在陈秉恩的劝说下已经动摇，特来向杨延朗投诚。

陈秉文所说与其它辽兵无异，唯一多出来一点，就是听说上面的安排，还设有悬赏，哪个虞侯手下的人能把杨延朗激到攻打新城，便可得十万钱。

杨延朗点点头，安抚了他几句，让他们下去了。

一句“上面的安排”，引起了他的注意，契丹肯定想将自己引出来伏击，但也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知道二皇子在保州，将自己从他身边调开，去袭击二皇子。

想到这里，杨延朗立刻安排一小队人马速回宜川，务必通知到宜川城里加强保卫，防止辽兵越境偷袭。又想到葛霸英勇善战，自是不会有负所托，这才安下心来吃饭休息。

尹继伦伏击成功之后，立刻换上辽兵的衣服，奔袭易州城，一路上穿村过镇。因这队人马上午出兵时沿途众人都见过，此时又见他们傍晚回城，并没有任何人的怀疑。

到了易州城下，夜色已深，城门早已关闭，城头一片黑暗。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尹继伦率众等候在半里之外，一小队斥候和黄二郎等火药坊诸人组成的爆破小组，悄悄到了城前，搭了梯子，过了护城河，将炸药包布满了城门，点燃引线退回了本部。

片刻之后，忽然火光一闪，隐约可见一些碎片飞出，随后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宋军虽然按照要求做了充分的准备，依旧被震呆了，过了片刻，才发出一阵欢呼声，向前冲去，过了护城河，砍断绳索放下吊桥，大队人马冲进城里。

这声巨响将整个城镇都惊醒了，人们正在惊慌失措，忽然听得街上一片喊杀声，黑暗里有人呼喝：“黑面大王尹继伦杀来了”，“投降不杀”等等话语，城中大部守军已被调走，其余辽兵原本就心存怯意，听了这些话战意顿消，多是跪在街边缴了刀枪，因此很快就结束了战斗。

易州原本是宋地，几年前刚丢失的，人心还在，听说是静塞军打回来了，老百姓都跑上街头来欢迎。

尹继伦大喜，一面安抚城中百姓，收拢降军，一面派斥候各处传送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