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命运的伏笔
张珣劝道:“兰先生,请不要如此悲观,如果你有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二皇子交代?你在,我们才会有拼死抵抗的勇气!”
陈义广也说:“张虞侯说的是,咱们如今虽然人少,却都是能杀能打的,楼里又有这些机关和武器,怎么也能抵挡一阵子,兰先生不要乱想。”
小五儿仔细查看众人,多是火药坊的百战老兵和护卫队里的精英,另外就是紧跟在自己身边的锦书和玉潭。看着大家充满期盼的眼神,也希望他们多支撑一会儿,能多存活下几个人来,因此沉吟片刻,便朗声给大家鼓气道:“此话有理,多坚持一会儿,各作坊里发现淀中无人出湖,定会有人察觉异常,报到官府,援兵一到,咱们就得救了!”
此话说完,她心中又燃起了希望,援兵一直没到,想必是去报信求援的人出了意外,但如今已是清晨,淀中到处死尸横陈,碎木飘浮,恐怕被水流冲到岸边也有可能,只要有人进淀办事,就会发现敌情。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敌人喊道:“把赵元僖和兰小五儿交出来,就饶你等不死!”
原来是冲着殿下和自己二人来的,小五儿微微点点头,想必是有奸细,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有本事你尽管使出来!”张珣骂道,从瞭望孔向外看了一眼,按动门旁边的机关。
黑衣人正弯腰持弓向前逼近,有人踩的地面上青砖下陷,忽然听到一阵弓弦声响,房门正上方的屋檐缝隙突然射出一阵箭雨来,黑衣人猝不及防,哀嚎声中,又有数人中箭倒地,其余众人急速退了回去。
片刻之后,几个飞钩被掷到窗上,抓住窗棂,硬生生将回字格木窗拉成了碎片。
小五儿正在窗子附近,见黑衣人向窗口蜂拥扑来,不由摸出包里最后一颗手雷,拉开弦甩了出去。她留着这颗手雷,原本是想迫不得已时候自我了断的,此刻却只想多杀几个敌人,为袍泽们多争取到一点生存机会。
黑衣人暂时被击退了,片刻之后见没有动静,很快又冲了上来。
一个黑衣人腾身跃上窗台,正要钻进屋来,突然窗框上弹出一排尖刀,又快速收了回去,那人一声惨叫,被扎了数个窟窿,鲜血四流,跌落下去。
后面的黑衣人停住脚步,互相一望,抛出数把飞钩搭住窗框,一个黑衣人飞起一脚,把地上的尸体踢到窗台上,尖刀弹出的瞬间,飞钩齐拉,窗框移动,竟将尖刀卡住。很快,其它的窗户也依样被破了机关。
两边的人都扑向窗口,隔着窗子打斗起来。
窗口的空间有限,黑衣人虽人多势众,一时也发挥不出优势来,庄上众人拼死抵抗,一次又一次打退了敌人。
小五儿早已筋疲力尽,她靠坐在柱子上,将宝剑上的血擦抹干净,心中暗想,下一拔攻击来临时,若挥不动宝剑了,就自己了结。
窗外又传来了喊杀声,这次声音格外响亮,小五儿嘴角扯动,惨笑一下,用布将宝剑缠在手上,正要横在脖子上,忽听张珣惊喜地叫道:“是鲁成英!援兵来了,殿下来了!”
众人精神大振,都跳起身来扑向窗边,阻住敌人退路,里外夹击之下,黑衣人很快被清理殆尽。
小五儿看见二皇子,忍着泪哑声说道:“殿下,庄子毁了,作坊也没了,只剩下这几个人了。”
赵元僖沉声说道:“重建,比以前建的更好。”
杨延朗彻夜未睡。
辽兵将他吸引在新城城下,必有所图。虽然截杀了求援的辽兵,但涿州与上谷县离新城都不远,这里开战的消息不可能隐瞒多久,尤其涿州历来是兵家重镇,屯兵众多,一旦收到新城被攻击的消息,必定会飞马来援。
收到易州的捷报后杨延朗大喜,按照计划,天一亮他就应该撤兵。但昨天一天的佯攻,就将新城城门砸破,城墙也砸的面目全非,此时就这样撤退实在心有不甘,很想在临走之时再全力攻击一阵,便是夺不下城池,也给新城个重创,全力以赴,才不辜负二皇子替自己报父仇的大恩。
他再次查看了舆图,闭上眼睛把新城周围的情形又想了一遍,西边易州已定,东边霸州是大宋边城重镇,南边是容城,守兵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二皇子在宜川,身边又有葛霸。唯一有可能身陷险境的是自己,但是田敏在北边要道扼制上谷援兵,涿州方向布置了斥候暗哨,自己还是能从容撤退的。
又沉吟一会儿,他派人将沈平请了过来,商量如何使用火器,将新城一举夺下。
不等天放明,杨延朗就率领宋军进行了大规模的进攻。
因为没了后顾之忧,杨延朗将所有的攻城器械和各式新火器集中攻击南城门。又实行攻心战,派了大嗓门的士兵齐声高喊:“易州已破!投降不杀!”
新城的辽兵却也铁了心,死守在城门上,趁着夜间休战,辽兵早已经用土石堵死了城门洞,城头也堆积了大量粗笨器物充作滚木礌石,因而临晨一战反倒比昨天更加激烈。
宋军的攻城器械打烂了墙垛,辽兵又推上了木女墙,木女墙烂了,辽兵又堆上了沙袋……
正在激战之时,斥候来报,涿州有辽兵出动,正向这个方位行进。
杨延朗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功亏一篑呀。他皱眉沉思片刻,命令最后齐射一拔箭弩火器,打算就此撤退,将沈平拿来的剩余炸药包也一起抛上了城墙。
一阵巨响之后,南城门及附近城墙上硝烟弥漫,冲锋在最前列的宋兵都是昔日参加过偷袭队的,一向胆大敢拼,见此情状不由扛着梯子冲过护城河,竟未受到反击,一直爬上了城墙,见城墙上辽兵伤忘殆尽,没几个活人了,一个辽兵将领倒地身亡,还有个将领是个汉人,右臂也已被炸掉,靠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宋军冲上城头,左臂挥刀,自尽了。
想不到有此望外之喜,杨延朗忙指挥着宋军冲进城池,清剿残兵,安抚百姓,又安排斥候去各处传捷报,随后收缩阵地,将城外的行营物资转移到城里,城外摆了拒马,挖开护城河与壕沟,准备迎击涿州来的辽兵。
很快,北面黄尘滚滚,辽兵来了,见城头已插上了宋军的大旗,便退守东北方向,却也未安营扎寨。
湖心庄被袭,满淀的尸体和船只碎片,经过查看,确定偷袭的是辽兵。
此时是初夏时节,怕闹瘟疫,二皇子顾不得再怕人猜忌,急忙写了书信,调动周围几县的守军和百姓,打扫战场,清理湖水。
小五儿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二皇子命他们进城休养。除了几个重伤的,别人都各回自己岗位上去了,尤其老兵们,不知道火器坊怎么样了,又想参与到重建中去,都回火器坊了。
玉簟锦书两人跟着小五儿走在庄子里,看见到处残垣断壁,全是陌生的新面孔在收拾残局,想起昨天还一起说笑的众人都已战死,不免心情沉重。
边城士卒,见惯了生死,听到易州和新城大捷的消息后,个个鼓舞欢欣,扬眉吐气。
小五儿见了低声叹道:“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玉簟和锦书二人互相看看,便劝道:“小庄主,咱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如去作坊里看看进展是否还顺利,让张珣和锦书留在庄子上清点物品。”
“叫上胡秋福和陈义广吧?”锦书问道。
小五儿说:“不用叫他们了。现在百洋淀到处都是大宋士卒百姓,我又不去远处,就在作坊里,不会有事。”
锦书看看玉簟,使了个眼色,玉簟点点头。
两人划着船出来,经过火器坊的时候,玉簟喊了胡秋福跟着。
三个人在各作坊里转了一圈,众人看见他们,都围上来问昨夜的情况,虽然是众人关心,小五儿也觉得自己像祥林嫂一样,没完没了地重复那几句话,便也有些厌烦,只是贪看作坊里生机勃勃的景象,勉强撑着。
走到鸭子坊的时候,正遇见妇人们抬着一箱箱的鸭蛋鸭肉出门,说是二皇子提的货,要送到前面犒劳士卒,还有豆皮粉丝等等。
玉簟是各作坊的总管,听了这话便跟着一同去查看点数。
小五儿见院里安静,便进去坐在树下歇脚。人一静下来,不由又想起昨夜的情形,眼前浮起辽兵船队飞驰而下的情景,犹自后怕,一向认为辽兵不会水,从没想过他们会乘船偷袭。亏了杨延朗一向坚持庄子上一切按军事管理,设有暗哨明岗,否则定会全庄覆灭,倘若二皇子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忽又想到辽兵在纷繁复杂的船道上行进自如,并没有任何迷惑和观望,小五儿不禁起了疑心,即便现在芦苇低矮,辽兵也不可能一眼就判断准确哪条船道是正确的路,肯定是有了奸细!
正在沉思之时,忽听胡秋福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滚出来!”
小五儿回头看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畏畏缩缩的走进门来,原来是她救的那个哑巴,看见她顿时露出满脸笑容,看那样子想奔过来。
胡秋福喝道:“站住!别过来!”
那妇人见胡秋福神色严厉,顿时收了笑容,换了一脸的胆怯,缩在原地不敢动弹。
小五儿见了心下不忍,说:“这是咱们救的那哑女,你不记得了?他丈夫经常打她的那个,如今好像在哪个作坊里烧火,不要喊她,她也只是知道感恩,见了咱们高兴而已。”
胡秋福点点头,又瞪那哑女道:“就在那边站着,别过来。”
哑女呆了片刻,走到柴房劈起柴来。
胡秋福对小五儿说:“兰先生,看昨夜的情形,只怕庄子上有了细作,不得不多加小心啊。”
小五儿点点头,说:“想必是这样,那些芦苇种的像八卦阵一般,辽兵还是来去自如,看来得想办法肃清内奸……”
两个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到脚步声,扭头看时,原来是那哑女抱着一捆木柴向走了过来。
胡秋福回过头来,继续说道:“船道也要改进,设些关卡,庄子周围的水路不能谁想走就走,该建一营水兵了……啊!”
胡秋福忽然一声惨叫栽倒在地,背心上插着一只驽箭。
小五儿抬起头来,只见那哑女手里正端着把小型驽指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