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暗流涌动
金碧辉煌的御书房内,大宋皇帝赵光义正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手里把玩着二皇子赵元僖送来的奏折。
他已经反复读了好几遍了,但想起上面那些关切的话语,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元僖这孩子倒是有心了,不亏我千方百计地想挽救他的性命。”
赵光义感觉心内十分熨帖,一声轻叹又像低笑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响起。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朝政事务后,赵光义心中对赵元僖的那份欣慰仍未消散,因此忍不住将奏折又拿起来看了两遍。
早朝的时候处理完朝中大事,他忍不住又将此事向朝堂上的群臣讲了出来。
“诸位爱卿,朕昨日收到元僖的奏折,横海城抓住了几个辽国细作,当地老百姓协助抓捕的,实乃民心所向!新年将至,元僖再三叮嘱朕注意安全,朕心甚慰啊。细作无孔不入,其危害不可轻视,诸卿也要注意防范。”赵光义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愉悦。
众大臣们一听,立刻心领神会,纷纷上前凑趣。
“二皇子向来仁孝,对陛下的关心那是发自肺腑,此等孝心,实乃我大宋之福啊。”一位大臣满脸堆笑地说道。
“是啊,陛下,二皇子如此贤德,当予以嘉奖才是。”又一位大臣附和道。
朝堂之上,一时间赞扬之声此起彼伏。
这时,有个大臣眼珠子一转,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此次二皇子能顺利抓捕细作,既然有诸多百姓的协助。依臣之见,朝廷不妨也奖励那些协助官府的百姓,如此一来,既能彰显陛下对百姓的恩泽,又能激励更多百姓为朝廷效力,往后各地官府肃清奸细谍报之事,也能更加顺利。”
众大臣纷纷点头称是。赵光义听后,略作思索,觉得此言有理,便开口道:“准奏。传朕旨意,自本年起,但凡有协助官府的百姓,朝廷一律给予奖励。各地官府务必加大力度,肃清奸细谍报,不得懈怠。”
“遵旨!”群臣齐声应道。
新年无事,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春节平安地过去了。
其他州郡自然也有细作,很快西疆的一个县传来奏报,说县里有两个牧民在去年夏天抓住了一个辽国探子,现请求朝廷给予奖励,并附上了卷宗。
新年期间赵光义过得很悠闲,国泰民安,歌舞升平,而且赵元僖奏折的余温尚在。
见这案子来的是时候,一时兴起,准予奖励后,把卷宗留下来打算细看。这天处理完政务后,闲来无事,便随手翻看起这份卷宗。看着看着,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原来,探子的口供中提到,因去年夏州府州两地兵马有异动故来打探消息。赵光义心中一惊,赶忙看向日期,这一看,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因为西疆异动的时间,和赵元僖攻占涿州的时间大致相同。他又急忙翻开地图,仔细地研究起来。一番思索之后,他心中有了一个惊人的推测:这夏州府州两地,极有可能是在暗中协助赵元僖。而赵元僖的真正意图,恐怕是想发动宋辽大战。
“元僖啊元僖,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调动重军!”赵光义怒不可遏,他是知道赵元僖想袭击幽州的,却没想到他想把局部冲突升级成两国大战。
他把手中的卷宗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经过两次北伐,他早就明白两国势力均衡,倘若未经充分准备便发动大战,极有可能会给大宋带来难以估计的危害。
盛怒之下,赵光义立刻提起笔,给赵元僖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书信,把赵元僖狠狠地骂了一顿,责令他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府邸,不得再有任何异动。
骂完赵元僖,赵光义心中的怒火仍未平息。
他又想到,如此重大的军事异动,遍布全国各地的皇城司竟然没有及时上报,难道王继恩这老狗也和他有勾搭?又回想起当年王继恩这厮在自己继位时的所作所为,不禁心中大寒。于是他立刻派人传王继恩过来回话。
“王继恩,朕且问你,去年夏州府州两地兵马异动,为何皇城司没有上报?你在替谁隐瞒?嗯?你想干什么?”赵光义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王继恩,厉声问道。
王继恩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官家赎罪,老奴断不敢有任何欺瞒,小的们报上来的消息,无不筛选汇总,恐怕是老奴愚钝,未曾发现端倪,老奴罪该万死。但决不敢有所欺瞒,还请官家详查。”
赵光义见他模样不像做伪,冷笑两声,立刻派小太监去翻旧奏折。
半个时辰过去,小太监回来了,手里拿着三份密奏,都有批阅和日期。
按着密奏的日期看,第一份奏折里果然提到了府州大军出动,抗辽演武。因去年府州军曾成功击退辽军的攻击,这的确也说的过去;第二份奏折就是说的赵元僖攻下了涿州,以及周边动态;第三份密奏日期隔开了几天,提到了夏州军收到线报说李继迁要逃往辽境,大军围剿未果。凌峰一直在率军围剿李继迁,因此当时连他也并未多加注意。
果然,这两条信息被混杂在众多奏折之中,很容易被忽略,自己当时也没留神。
想到这里,赵光义斜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王继恩:“你怎么分析情报的?这么明显的动向竟然甄别不出来?还混杂在鸡毛蒜皮的小事里!”
王继恩再次磕头如捣蒜,痛哭流涕再三请罪。
赵光义冷哼一声,说:“哼,此事暂且饶过你。日后皇城司务必多加用心,莫要再有诸如此类之事发生,退下吧。”
王继恩连忙磕头谢恩,他跪了一个多小时腿都僵了,无法起身,两个小太监把他架了出去。
赵光义脸上依然阴云密布,他心底里非常明白,赵元僖甘愿冒这么大风险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赵元僖还心系皇位,想立不世之功夺回太子之位。
他不禁担忧赵元僖的性命还能否再侥幸延续,又焦虑太子赵恒能否顺利登上皇位。
怒火和忧虑却交织在一起,赵光义无法入睡,一夜辗转反侧。早上起床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一黑,身子一歪,便晕了过去。
大臣们得知皇上病倒的消息后,便各自去处理自己衙门的公务。几天过去,见皇上还没上朝,众人不免担心,议论纷纷,只好请德高望重的老臣去探望问安。
参知政事吕端是这几年赵光义最信任的重臣之一,自然要去探望赵光义。
赵光义见了他,拉着他的手说道:“吕爱卿啊,朕此次病倒,方觉世事无常。如今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朝中之事就托付给你了,望你能辅佐太子,保我大宋江山稳固。”
吕端心中一热,忙跪下说道:“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太子,不负陛下所托。”
赵光义忙让他起身,推心置腹地说:“你和元僖曾共过事,对他多有扶持,可惜他被小人所误,不能接位,想必也是他命止如此。如今把太子托付给你,太子性情良善,日后还望卿更加用心。”
吕端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一凛,忙又跪下,郑重奏道:“老臣必唯圣命是从,伏乞垂鉴。”
赵光义这才欣慰地点点头,示意他起身。
枢密使曹彬也来探望皇上,当他看到卧病在床的皇上一副衰老病弱的样子时,大为吃惊。皇上比他还要年轻几岁,他一直觉得皇上还在壮年,想起当年他们并肩作战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两人说起皇上得病的原因,赵光义强撑着坐起身来,将那本卷宗给他看了,又说了赵元僖攻打涿州的日期,随后指向舆图。
“这岂不是要全线进攻?”曹彬是带兵老将,一眼便看明白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他心中知道枢密院没有任何全局开战的准备,粮草民夫全没安排。
如果真的全线开战突然强征,必会危害百姓,轻则怨声载道,重则导致民变甚至财政崩溃。而盲目开战,一旦粮草不继,军队极易发生哗变,甚至兵变,说严重点亡国灭种都有可能。
赵光义说:“可恨凌峰和折家也不知轻重,竟然听他调遣。所幸我当时便让他禁足横海城了。否则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怎么得了?”
曹彬忙劝慰道:“二皇子辅政多年又英勇多计,定是有自己的考量,这几年确实也攻下了几个城池,皇上不必过虑,好好将养身体。”
赵光义忧心忡忡地说道:“唉,此事毕竟侥幸阻止了。曹爱卿,朕如今最担心的,便是太子赵恒。他生性仁厚,军事上又无人可以依靠。朕百年之后,若辽人来犯,再起战火,可如何是好啊?每每想起这些,我心中便如油煎火烤,哪里还有心思将养。”
曹彬听了,知道皇上忧虑的不只是辽兵,还有皇家内部的争斗,只是不能明说而已。
沉思了一会儿,他说道:“陛下,臣举荐一人,或许能辅佐太子。此人便是臣的幼子曹玮,他自幼熟读兵书,弓马娴熟,一直在边关守军任职,且为人忠诚可靠,定能为太子在军事上出谋划策。而且我的其他子侄也定会报效太子殿下,陛下请放心。”
赵光义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曹爱卿与联有过命之交,且知兵识人,所荐之人,朕自然信得过。此事就拜托曹爱卿去安排了。”
曹彬连忙应下,见皇上心神暂定,便劝他好生调养,告退出宫去了。
没几天吕端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曹玮调任内殿崇班。
赵光义病中思前虑后,想到凌峰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战绩颇丰,在军中也很有影响力,不忍就此放弃,还是想让他辅佐太子。于是,他又下旨召凌峰入朝,打算好好敲打敲打他,让他专心辅佐太子。
此时,大宋边境又传来急报,安南发生了内乱,局势动荡不安。大量难民为了躲避战乱,纷纷涌到宋地。这些难民的到来,给边境地区造成了极大的纷扰。
地方官员无奈之下,只得奏请朝廷援助。但此时赵光义病重,无法理政,这份奏折也只好暂时被压了下来。
此时朝堂之外,各方势力也已开始暗流涌动。
李昌龄、胡旦等人暗中串联,他们认为八皇子赵元俨生性豁达,且颇具威望,若能拥立他继位,日后定能发扬光大。实际他们是想趁八皇子年幼登基,好听从他们掌控朝堂政事。这几个人开始四处拉拢大臣,为赵元俨造势。
还有很多大臣想拥立二皇子赵元僖。他们大多是赵元僖的旧交部属,深知赵元僖的能力,认为他若能登上皇位,定能带领大宋走向繁荣,此中颇有一些人以家国正义自许,他们怀着悲壮的心情和使命感也在暗中活动,也试图壮大自己的势力。
还有人觉得赵元佐是长子,往年还有过战功,且待人宽厚,有君王之相……
一时间,朝中大臣们人心惶惶,不知该如何抉择。各方势力互相试探,朝堂上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而躺在病床上的赵光义,虽然对这些细节还浑然不知,他却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出风暴欲来,昼夜为大宋的未来忧心忡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