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节 重返南京城
肖柏坐在担架上，被抬出挹江门，已经是1937年12月12日早晨，初升的太阳被遮天蔽日的滚滚浓烟遮蔽，远处隆隆的炮声渐近，宛如给欢送肖柏的礼炮声。
‘难道我就这样走了？难道我就这样丢下弟兄们，丢下表妹她们？难道要把他们丢给敌人肆意屠杀？’肖柏心潮涌动，突然，他心里发出一声怒吼，‘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要回去！’
林万男带着十二名宪兵和一名护士，护送肖柏前往江北，距离码头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停泊在江面上星星点点的船舶。
突然，肖柏从担架上一滚，两脚落在地面，还未等到林万男明白过来，却见肖柏犹如一头敏捷的豹子一样，一眨眼就已经冲出十几米外！
“不好！肖连长要跑回去了！快拦住他！”林万男急得大喊起来。
他心里十分清楚一旦肖柏若是阵亡，他的脑袋也保不住了！南京城肯定守不住，日军五个师团集中在城外，雨花台失守，精锐的88师已经被击溃，日军在雨花台架起火炮，对守卫中华门的74军疯狂炮击。
74军从淞沪一路退回南京，一直担任断后的任务，现在的74军，与其说是一个军，还不如说是一个不满员的师！
“站住！给我回来！别跑啊！”
“表哥别跑啊！你跑了我们都完了！”
肖柏在前头死命奔跑，向挹江门跑去，林万男带着一队宪兵在后面紧追不舍，连那个女护士也跟在后面追赶。
忽然从挹江门内涌出一队溃兵，四面被堵死的挹江门只剩下两米宽，涌动的人潮堵死了肖柏退回城里的退路，把他往外面推去。肖柏死命向门内挤去，他人高马大，倒也在人群中硬挤出一条缝，死命挤到门洞开，却被卡死进退不得。
溃兵堵住肖柏退路的同时，也堵住了宪兵的追赶道路，看着狂潮般涌出来的溃败，林万男举起MP18冲锋枪对空中“突突突”射出一梭子。
“都不许乱！给我让开！不然我就开枪了！”
没有人听他的，连枪声都不惧怕了，还怕他这样吼几句不成？涌动的人潮从门内涌出，一直把这些穿着黑衣的宪兵推到江边，甚至还有宪兵被人推到冰冷刺骨的江水中。
肖柏被堵住进退不得，忽然他一声怒吼：“起！”
只见肖柏用力一跃，整个身子拔地而起，两脚已经踩在那些溃败的头上肩膀上，他的手已经够到门洞的顶壁，可是光滑的门洞上根本没有任何凸起物，肖柏根本无法爬上去，他只好冲向右边堵路的沙袋，很快就攀住沙袋，一个翻身已经站到沙袋上面，他的两手迅速攀住城墙上凸起物，飞快的向城楼上爬上去。
只顾逃命的溃兵根本没有注意到肖柏的精彩表演，可他的表演却震撼了守城门的宪兵和36师官兵，城楼上和门外的士兵爆发出一片掌声。
肖柏刚爬上城墙，城楼上的几名36师官兵上前堵住肖柏去路：“肖英雄，请去江北吧！你不能再进去送死了！”
“不行！我不能离开战场！我的弟兄们还在城内！”
士兵正欲强行拦住肖柏，却只见肖柏连续几个扫堂腿，把挡住他去路的五名士兵全部扫倒在地。一名军官走上前堵住肖柏去路，又被他用力一推，推倒在地上。
肖柏冲开36师官兵的阻拦，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一样从城楼上飞奔而下，只在一瞬间就消失在满目疮痍的南京城内。
‘我首先得去找回自己的弟兄们！’肖柏心里想。
往中华门一路走去，破烂的大街上到处都是穿着蓝灰色军服，土黄色衣服和黄褐色衣服的官兵，有人拄着拐杖，有人吊膀子，身上的衣服破得几乎成为布条，从头到脚都脏得不成样子，从这些败兵茫然无神的眼睛里可以读出他们心里的绝望。
步枪、子弹、手榴弹和钢盔等一切障碍他们逃命的累赘，早被他们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一群群的溃兵向城外挪动，还有不少逃难的老百姓也夹杂在溃兵之间一起向城外涌去，有人拖家带口的，有人已经和妻儿失散，有人丢了孩子，肖柏看到一位母亲焦急的叫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可是根本没有人理她。
‘帮她找回孩子吧！’可是这个念头在肖柏脑中一闪，又如闪电一样消失，‘那么多人自己哪里能帮得过来，还是赶快去找回自己的弟兄们吧！’
距离中华门越近，枪炮声愈发激烈，不时有呼啸的炮弹落进城内，一声接一声巨响刺痛耳膜，大地随着爆炸声剧烈颤抖，中弹的建筑物在火光中轰然倒塌。
到了中华门，见到了那里拼死抵挡日寇的邱维达306团官兵。肖柏拉住一名士兵问道：“这位兄弟，有没有看到88师的弟兄们？”
那个士兵上下打量着肖柏，他摇了摇头：“他们都溃散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咦？你也是88师的？怎么不逃命啊？”
“我弟兄们都不见了，我要回来把他们找回来！我不能丢下我的弟兄们自己逃命！”
“那你去城里找找吧，或许能够找到他们，对了去医院吧，很多人都受伤了！”
肖柏心里想：‘不然去医院看看吧！就算是找不到弟兄们，把医院里的同胞们救出来也好！’
“日”一颗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破空而至，落在门洞后面一栋建筑物上爆炸，“轰”一团火光腾起，建筑物随着一团烟尘轰然倒地。
“快躲进藏兵洞！”那名士兵一把就把肖柏拉到城墙后面挖出来的藏兵洞内。
外面炮击一直在持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城楼上面有留下的观察哨喊了句：“鬼子又上来了！”
“鬼子又上来了！”这句话听在肖柏耳中，犹如给他打了一针强心针一样，他猛然跳起，就像一头雄狮一样“啊”发出一声怒吼：“杀鬼子！杀光鬼子！”
肖柏从楼梯道向城头冲去，后面那名士兵喊了声：“这位兄弟，小心鬼子飞机啊！”
话声未落，远处天边出现一批黑点，一个，两个，三个……黑点逐渐增加，一共有三十多架日军飞机！
一名穿着少校军服的军官冲出来，他一把就把肖柏拉回到藏兵洞里：“你不要命了啊！”
肖柏转过头，这名军官看到肖柏的脸，他愣了一下，突然举手敬礼：“原来您就是肖柏大英雄！”
这位军官名叫刘厉滋，是306团副团长。他看着肖柏，有点不可思议的问：“不说是您受伤了，被人送往江北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日寇即将破城，我不能丢下我的弟兄，让他们遭到鬼子屠戮！我得要回来，把他们平安带出城去！”
“那你应该去城里找你的弟兄，你冲去城头干吗？”
“我听不得有人喊鬼子来了！只要听到鬼子两个字，我就要上去杀敌！”
正在说话的时候，上面有人喊：“团长！团副！上面快顶不住了！快来人支……”
话声未落，“轰”一声爆炸声，喊话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预备队！跟我上！”刘厉滋一声怒吼。
躲在藏兵洞里躲避炮击和轰炸的中国士兵纷纷从洞内冲出，冲向台阶向城头冲去。
天空中盘旋的日军飞机发出刺耳的怪啸声，从空中俯冲下来，“哒哒-哒哒哒”航空机枪子弹下雨一样向冲上城头的中国士兵人群中泼洒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