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结论
在伪警察局长的卧室里，川田中将终于见到一个活人，一个活着的女人，就是被石牛打昏的伪警察局长的小老婆。
伪警察局长赤身**的倒在卧室门口，胸腹上有三个拳头大的洞，流了满地的鲜血早已凝固，血泊中还扔着一把王八盒子手枪。伪警察局长显然是听到动静，开门查看的时候被打死的。
今天已经看了太多的尸体，对倒在地上的伪警察局长，川田中将已经失去查看的兴趣，示意身边的士兵把尸体搬开，然后走进卧室。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卧室里竟然还有一个活着的女人。那个女人正瞪着一双惊恐呆滞的眼睛，缩在床角簌簌发抖，看到川田中将进来，吓得大叫一声，扔掉裹在身上的被子，赤身**的跪在床上连连磕头，不停地大声叫着：“皇军饶命！皇军饶命！”下身屎尿齐流，弄得卧室里臭气熏天。
川田中将不禁皱皱眉头，欲伸手掩住鼻子，想了想，把手又放下了，耐着性子用还算流利的中国话说道：“你起来，好好说话！你能告诉我，他是被谁打死的吗？”说着，指了指被士兵拖到外面的警察局长的尸体。川田中将现在可不敢吓唬她，这个女人是三个现场唯一的幸存者，她一定见到了行凶的人，肯定是因为对方看她是女人，才饶了她一命。对于这个宝贵的见证人，川田中将可是非常重视。
可是，那个女人并没有因为川田中将的和颜悦色而镇静下来，仍旧不停的磕头，不停的喊着：“皇军饶命！皇军饶命！”
这时，站在川田中将身后的骑兵联队长立花雄一郎大佐凑到他耳边说道：“将军阁下，我看这个女人精神好像不太正常，恐怕是被吓疯了。”
川田中将也看出这个女人精神不对，气恼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卧室，去了那些伪警察的宿舍。
走进最近一间伪警察的宿舍，川田中将第一个感觉就是进了屠宰场，二十多个伪警察，全都赤身**被打死在床上，每人身上都有两三个拳头大的洞，一个刀口，凝固在被褥和地面上的鲜血，已变成黑褐色。这些伪警察显然是刚刚惊醒，还没等爬起来，就被一一打倒，然后又被挨个补了一刀，他们当时所遭遇到的火力之凶猛，可想而知。
川田中将慢慢的把所有的宿舍都看了一遍，每个宿舍的情景都是一样的，杀人者的动作之干脆利落、火力之强大、配合之协调，让川田中将深感佩服。
对于这些被杀死的伪警察，川田中将倒没什么感觉，这些东北军的败类，有奶就是娘，在极为看重军人气节的川田中将眼里，他们连条狗都不如，只不过是一群会说话的工具而已。
查看完了现场，川田中将才走进伪警察局长的办公室，现在，偌大个院子里，只有这里还干净，没有血腥味。
“立刻派出人手，在全城寻找这次事件的目击者，以最快的速度带到这里来！”坐在前伪警察局长宽大舒服的办公桌后面，自到牡丹江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川田中将发出了第一条命令。
“哈依！将军阁下！”立花雄一郎大佐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安排。
川田中将捏捏发疼的额头，闭目沉思，一连勘察了三个杀人现场，让他有太多的疑惑，现在，该好好理一下思路了。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袭击者的火力问题，从三个现场都可以看出，袭击者的火力极为强大，每一次都是集火射击，而且现在已经可以认定，这些人用的都是三八式步枪，这一点从三个现场遗留的弹壳，还有从尸体里取出的弹头，都可以确定。只是，这就出现一个问题，这些袭击者是如何解决兵力快速展开这个问题的？要知道，三八式步枪是单发步枪，就以伪警察宿舍为例，一个屋子里二十人左右，每个人都是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身中两三发子弹。而要做到这一点，至少需要二十支步枪同时开火，因为在伪警察反应过来之前，以三八式步枪的射速，每人最多可以打出三发子弹。可是，伪警察宿舍除了床位，剩下的空间极为有限，根本就容不下二十个人，更别说还要同时开火射击了，三八式步枪的枪身可不是一般的长，回转之间需要很大的空间的，这些人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
再一个就是被打死士兵身上的伤口了，每个中枪士兵身上的伤口都大得吓人，一发子弹就掏出一个拳头大的洞，而且子弹全留在体内。这根本就不符合三八式步枪的特点，三八式步枪以射击准确度高，子弹穿透力超强闻名，打在身上，基本就是一枪俩眼，全是贯通伤，根本就不会在人身上弄出这么大一个洞，这可真是奇哉怪也。
还有，他们是如何掩盖枪声的呢？城门口的哨兵被用刀杀死，伪警察这里的哨兵是两个被人捏断喉咙，两个被用刀割了脖子，他们发不出声音，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军营和碧云寺就有问题了，站岗的士兵都被用枪打死，而且都是挨了很多枪，尤其是军营的岗哨，一个班的人，胸腹部全都被子弹几乎打没了，这说明当时应该枪声非常密集，可里面的人却毫无准备，连在军营的楼顶站岗的重机枪都没有反应，这是怎么回事？川田中将不知道世上还有消音器这种宝贝，更不知道还有狙击手这个可怕的兵种，当然要感到奇怪了。
而这所有问题，都不如最后一个问题重要，那就是抗联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战斗力了？报信的人说亲眼看到是抗联的人干的，人数很多，足有上万人。笑话！整个东北一共有多少抗联？报信的人不是当时被吓昏了，就是夸大谎报军情。再说，就算抗联来了上万人，凭他们的本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这么多皇军和伪警察，那也是天方夜谭。对于抗联的战斗力，川田明治中将还是非常清楚的，一群由农民和土匪组成的乌合之众，装备低劣、训练不足、给养补充困难，搞点偷鸡摸狗，偷袭一下小股皇军，倒是他们做得最拿手，也唯一能做到的事。要说他们能组织、策划出这么漂亮，而且这么成功的大规模偷袭，打死他也不相信。
可是，若不相信，那这眼前的事又如何解释？川田中将想的脑门都疼了，也得不出个结论。
这时候，外面传来士兵的呵斥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川田中将抬头看看站在一旁的立花雄一郎大佐，问道：“怎么回事？”
立花雄一郎大佐打开房门看了一下，转身报告道：“报告将军阁下，他们把您要的人找来了。”
“哦？这么快？”川田中将有些意外的问了一句，起身出门。
院子**黑压压地站了近百号人，其中还有几个伪警察，所有人都是满脸惊恐，看到川田明治中将和立花雄一郎大佐，更是害怕，不知道这些一看就是大官的日本人会把他们怎么处置。
川田中将对于手下的神速行动非常满意，赞赏的看了立花雄一郎大佐一眼，向前走了几步，一手扶着拄在地上的指挥刀，一手指着那几个缩在一起的伪警察说道：“让他们几个过来。”
立刻有几名士兵扑过去，连踢带打的把那几个伪警察驱赶到川田中将面前，那几个伪警察吓得都要尿裤子了，不停地打躬作揖，连声哀求饶命。
“这里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你们几个怎么没事？”川田中将语调冰冷的问道，脸上神色极为不善。
这几个伪警察更害怕了，一齐跪倒地上，其中一个哆哆嗦嗦的说道：“报告……报告太君，我们几个当时……当时都在外面巡……巡夜，所以……所以……。”他迟疑着不敢再说下去。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川田中将面色好了许多，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你们应该有人看到了吧？”
“报……报告太君，我们……我们只看到了一点儿。”几个伪警察忙不迭的回答。
“那就把你们看到的，给我从实说来，否则——，哼！”川田明治把指挥刀重重的往地上一顿，哼了一声。
“不敢，不敢，”几个人抖抖索索的说道，那个一开始答话的伪警察显然口齿比较伶俐，就跟川田明治讲起那天他们看到的一幕：“那天晚上，大概是夜里十点多钟，我们几个正在街上巡逻，突然看到军营方向起了大火，我们赶紧跑去查看，远远地就看到一群皇军从军营里冲出来，军营大楼大火熊熊，已经没法救了。我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偷偷地躲起来，没敢跟皇军照面。等那群皇军走远了以后，我们才敢靠近大门观看，这才发现门口站岗的皇军全被打死了，院子里也有好多尸体，我们搞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因为害怕，就跑回家躲了起来，后来听说碧云寺的皇军和警察局的弟兄也都被杀了，说是抗联的人干的。”
这家伙因为害怕，话说得结结巴巴，为了让大家不看的太累，所以就给他利利索索的记下来了。
川田明治中将耐着性子听完他的话，想了一下问道：“你确定你见到从军营里出来的是皇军吗？”
“对！确实是皇军，”几个人都肯定的说道，“不过……，”迟疑了一下，还是原来答话的那个说道，“他们好像跟我们以前见到的皇军不太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川田明治来了兴趣。
“一个是他们的个子都很高，比我们以前见到的皇军个子要高很多，还有……还有就是他们手里拿的枪不一样，根本不是三八式步枪，因为他们的枪比三八式短了很多，枪身下面还有一个很长的东西。”那个伪警察说道，这家伙观察的还真仔细，只是他没见过冲锋枪，不知道枪身下面那个很长的东西是弹匣。
“嗯，”川田明治明白了，肯定是抗联的人假扮了皇军。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听到过枪声没有？”
“没有，”几个人一齐摇头，肯定的说道，“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枪声，一声都没有。”
“没有枪声？”川田明治一下子迷糊了，怎么会这样？那天晚上被打死那么多人，说是枪声密如炒豆，也不为过，怎么会没有枪声呢？
看看从这些家伙嘴里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川田明治命士兵把他们拖到一边，然后朝那些老百姓问道：“那天晚上，你们谁见到抗联的人了？说出来我重重有赏！”
一听说有赏，这些老百姓来了精神，大约有一半的人争先恐后地叫道：“我！”“我！”“我看到了！”……，场面一时乱成一团。
“八嘎！”立花雄一郎大佐走上前来大吼一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闭上嘴巴不敢吭声了。
“你！”立花雄一郎指着人群里叫的最凶的那个人，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你的过来的说！”
被指到的那个人只觉得眼前金票飞舞，分开人群，乐得屁颠屁颠的跑上前来。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叫了一声：“太君。”一副十足的奴才相。
看着他那摇尾乞怜的样子，川田明治感觉就像吃下了一只苍蝇，恶心极了。仰头看着天傲慢的说道：“你说说吧。”
“哎，哎，”那人连声答应说道：“那天晚上，我正在家里睡觉，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听声音人非常多。我穿上衣服，跑出门一看，哇！可了不得了，满大街都是穿抗联衣服的人，都背着枪，扛着大木头箱子，噢！对！就是皇军用来装枪装子弹那种箱子，以前我见过。这些抗联的人扛着大木头箱子，跑得飞快。我悄悄跟在他们后头，看着他们出了东门，朝大山里去了。”这家伙绝对有表演天赋，不去演戏可真可惜了，连说带表演，说得活灵活现，把川田明治都听得兴致勃勃。
听他说完了，川田明治还回味不已，停了一会儿，才又问道：“你说满大街都是抗联的人，他们究竟有多少人？都穿抗联的衣服吗？”
“这个——，”这家伙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像没见到穿别的衣服的人，人数……，恐怕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这家伙明显也在夸大事实，谎报军情。
“他说的都对吗？”川田明治冲人群问道。
“对对对，都对！我们都看见了。”那些老百姓乱七八糟的回答，能有机会骗骗小鬼子也不错。
“难道那些报信的家伙说的是真的？”这下问题严重了，听到所有人都这么说，川田明治对自己的判断有些怀疑了，“难道抗联真来了这么多人？”他无心再问下去，转身回到办公室，坐下凝神思索。
立花雄一郎见川田明治走了，不知该怎么处置眼前这些人，就也跟着进了办公室，小心的问道：“将军阁下，外面那些人怎么办？”
“怎么办？”川田明治瞪了他一眼，怒道，“这还要我教你？帝国一下子牺牲了那么多英勇的将士，他们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哈依！将军阁下，我明白了！”立花雄一郎啪的一个敬礼，转身又出去了，不一会儿，门外就想起密集的枪声，和绝望的哭叫声。
这些声音，没有打断川田明治的思路，反而使他精神振奋，思维更加活跃。他心里琢磨着：凭抗联那些人的本事，就算人再多，也不可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完美，他们一定得到了外力的支持和指点，这个外力会是谁呢？他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心里盘算着：化装成皇军那些人身材十分高大，武器又很怪异，听那个警察说的样子应该是冲锋枪，可是冲锋枪怎么会发射三八式的子弹呢？而且还没有枪声，真是让人费解。还有，高大的身材，精良的武器，这两条抗联的人都不具备，听起来倒像是俄国人。难道是俄国人参与了这次袭击？嗯！应该是这样，只有俄国人才有这样的本事，也有这样做的理由，这些日子，俄国人在张鼓峰那里老是闹事，牡丹江距张鼓峰也就几百公里，最关键的是抗联就是受俄国人支持的。他们联起手来搞这么一下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川田明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马上喊来通讯兵，命令他发报给斋藤恒将军，报告自己的判断。可是还没等通讯兵发报，斋藤恒的电报倒先来了，告诉他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消息：牡丹江附近的海林和宁安两个县城，也在那天晚上受到抗联的攻击，两县城的守军全部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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