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节

警车的警报声在深夜的长空回荡，显得格外地凄厉和恐怖，因为大战在即，为了防止居民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江石州已经很久没有响起过这样的警报声。上半夜是云山传来枪声和爆炸声，下半夜又是警报声，整个城市都显得极度的焦虑和不安。

曾玲带头，赵传凯、黎荣天紧跟其后，行动队和警察局联合行动，直到曾玲一脚踹开钟云惠公寓的大门时，赵传凯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曾玲带头冲上楼去，紧接着又是一脚踹开钟云惠的房门，赵传凯立即冲了进去，打开灯一看，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门口有一滩血水迹。

“怎么，是不是钟组长出事了？”赵传凯忍不住问了一句。

曾玲白了他一眼：“她是日本特务，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说完，她转身跑了下去，赵传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知道这个时候曾玲是不会开玩笑的，难道钟云惠真的不幸被老三言中，是个地地道道的日本特务？那么上官雄呢，他该不会是**吧？

他立即跟了下楼，曾玲懒得再往车里钻了，她一脚踩在踏板上，一手扶在车窗上朝司机喊了句：“快，军统站！”

赵传凯立即拉开车后座门跳上了警车，随着一声凄厉的警报，三辆警车直奔江石州军统站。

门口的岗哨看到曾玲、赵传凯从警车上下来，立即给他们敬了个礼，曾玲一边朝里走一边问道：“电讯组的钟组长来了没有？”

“她刚进去。”

这时，远远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的植田雄，看到三辆警车鱼贯而至，就知道钟云惠凶多吉少，他立即闪身遁入夜色。

曾玲和赵传凯赶到电讯室时，钟云惠旁若无人地坐在那里继续发电报，曾玲飞起一脚，连桌上的发报机带钟云惠都给她扫倒在地上。

曾玲走上去从地上一把抓起钟云惠，左右开弓地给了她几个耳光：“臭婊子，你找死！”

钟云惠的嘴角被她煽出了血，她一语不发地望着曾玲。

曾玲立即掏出手枪对准她的额头：“还有一个同党在哪里？”

钟云惠把头偏到了一边去。

曾玲拉开手枪的保险，旋即又关上了：“来人，把她看起来！”

赵传凯身后的崔岩和小刀疤立即上来，把钟云惠带到地下室去了。曾玲把枪**枪套中，走到赵传凯的面前：“你怎么一语不发？”

赵传凯无可置否地望着她：“我到现在都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你和她也同事一场，刚才我用枪指着她时，你为什么不劝阻我？”

“你不是说她是日本特务吗？”

“我说她是你就信？我要是说你也是日本特务，你信吗？”曾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她是不是日本特务，如果我是你的话，刚才我一定会阻止别人朝她开枪的。哼，怪不得她眼里没有你，我想，如果是那个上官医生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拼命保护她的。”

说完，她“咔叽咔叽”地迈步出去了，赵传凯莫名其妙地被她奚落了一顿，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夜色，像一条巨大的黑布覆盖在死一般寂静的九江城中，像是在哀悼无辜死去的平民。这里曾经是赣北大地上最繁华的都市，如今整个城市就像是一座坟冢，黑压压地一片，让人感觉不到还有生命的存在。

在一条街的十字路口上，上官雄看到四处建筑被摧毁的没有一座是完整的，整条街都市门户洞开，虽然昔日的繁华隐约可见，但现在却变得阴森恐怖。

他走进了一栋相对完整一点的建筑，里面空荡荡的，早已被日本鬼子洗劫一空。他随手找了快板子垫在地上，然后靠着墙角坐下了。他打算先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去打探消息。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登上了屋顶，放眼看去，整条街几乎成了一片废墟，他明白，这并不是两军巷战后的废弃战场，而是日军占领后野蛮的掠夺和焚烧留下的痕迹。他能够想象出当时的惨状，无疑是南京大屠杀的复制，满街是全副武装的兽兵，追杀着手无寸铁的平民，枪声，火光，追杀与亡命，哭天喊地的尖叫使整个九江沦为人间地狱。

在目光的尽头，他看到了一片低洼地里搭满了木板和稻草架起的蜗居，他知道，那块地叫西园，现在所有未及逃离的九江人，都被日军限制居住在那里。

那里，既是难民窟，也是集中营。

所有通向西园的道路，都设了关卡，所有中国人进出都必须搜身。

他放弃了到西园找当地居民立即情况的念头，而是直接奔向座落在城市另一边的生命活水医院，他想，那里更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他快要接近生命活水医院的时候，发现通向医院的路上也设了关卡，周围的居民住宅仅剩下残垣断壁，整条路上除了三三两两的日军士兵，和偶尔通过的日军卡车外，看不到一个中国人。

突然，在距他不远的一座仅剩半边瓦的民宅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啼哭声和几个男人的淫笑声。不用细看，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双眼在冒火，周身的热血直撞脑门。

他飞身扑了过去。

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他出现的瞬间，一个人影在前面一闪而过，等他进屋一看，三个日本鬼子倒在地上，在墙角的一堆茅草中，一位中国妇女仍在抽泣。或许是太突然，她一直低着头哭泣着，根本不知道三个日本鬼子已经死在了面前。

他知道，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是自己人，至少，是一个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