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取舍
思虑间陈小河不露声色道：“你只要踏踏实实干，到哪里也会出头的，与我没什么干系。不过话说回来，你人是很聪明的，但也要用对地方，心正了，才能有更多心思学到本事。”
向老六笑呵呵道：“这话我第一次见到中队长时，您也说过，老六都记在心里呢。要说这打仗的门道，我是这十几天才摸到门径啊。要是当初我能想到这些，就不会……”说到这里，向老六微觉失言，便呵呵笑着掩过，不继续往下说了。
陈小河倒不怎么介意，笑道：“就不会被我抓住了，是吧？要说你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至少你懂得打不过就跑，单凭这点，就比大多数人要强。只是你没有系统学过指挥作战之法，真打起仗来，指挥的一塌糊涂。”
向老六连连摇头道：“不跑了，不跑了，以后哪个龟儿子才跑。”
陈小河见他会错意，便停下脚步，正色道：“打不过怎么不跑？不但要跑，还要跑得有学问。你在寨子岩逃跑时，让属下们冲上来抵挡，这个方法是对的，只可惜出发点有问题，用法也就不对。”
向老六诧异道：“中队长，你也说打不过就跑？可我晚上听冯上尉上课，他一直都在教我们要不怕死、，为了大家，要敢于去死啊？我也觉得他说得没错，做人哪能像我以前那样没义气。”
陈小河怀疑地看了向老六一眼，笑道：“那就要看什么情况了，如果是普通士兵，当然人人都应该这样想，不然大家都撒脚丫子跑路，最后大家都活不了。可如果是为将者也这么想，那就错了。打不过还死扛，你手下的弟兄岂不是都要被你白白害死？所以打不过就要有序撤退。”
向老六恍然大悟，呵呵笑道：“我这几日正理不清这个呢，听中队长您这么一说，就什么都明白了。”
陈小河见向老六悟性不错，虽然人品不见得怎样，倒也算可造之才，至少目前的几个连长中，是没人能有他一半资质的。因此一时间颇为踌躇，不晓得该不该重用此人。
向老六领悟到新东西，连日来夹杂在脑子里的疑问豁然贯通，一时间倒忘了溜须拍马。
陈小河本就是寡断之人，思索片刻，便习惯性的顺其自然了，又说道：“你逃跑的动机有问题，逃跑不单单只为了自己活命，而是要保存实力，等待机会取得胜利。若不能做到这点，倒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能死中求活。总而言之，暂时撤退是为了最终的胜利，所以要有序撤退，多少人阻敌、殿后部队的意志是否坚定、阻挡多少时间、选择什么路线撤？这些都一点马虎不得。”
说到此处，陈小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以后千万不能留此人殿后，太不保险。”
向老六点了点头，似乎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怪不得我会栽在中队长手里，今日想来，我向老六输得心服口服。”
陈小河虽然讨厌拍马屁之人，但这向老六句句话都打在他心坎，让他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和他说话倒也很是感到满足，便笑呵呵拍着他肩膀开玩笑道：“无意间招来你这么个妙人，倒也有趣。只是你以后可别再想抢什么小妾了，我今天还在为你引来的祸水头大呢。”
说到此处，陈小河才发觉所有麻烦都是自己招惹，与向老六无干，便嗬嗬嗬笑了几声，揭过尴尬。
向老六也嘿嘿陪笑，拍着胸脯道：“绝对不会，女人他M都不是好东西，我早发过毒誓，这辈子再不去沾惹女人了。我不把两个小妾都送中队长了么？”
陈小河张大了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少顷摇头道：“话可不能乱说，你的俩小妾，和我有什么关系？下山以后，我连见也不曾见过。还有，我不是和你说着玩的，丑话说在前面，若让我再发现你拈花惹草，绝不轻饶！”
向老六最长揣摩人心，赶上两步，偷瞟了眼陈小河脸色，见不似作伪，心中在想：“这陈中队长其实心善，倒是我以己度人，以为他收了我的小妾，今后对他却不能不义气。”
陈小河本想去见黄大队长，求他拨付些匠人、器具，想到向老六挺机灵，带去说不定有所臂助，便问道：“向老六，你不训练，跑这外边来干什么？”
向老六摸摸后脑勺，嘿嘿笑道：“我到这边大解，恰好遇见中队长你，说这会儿话，只怕已经耽误了时候，我这就回去。”说完行了个礼，便要回去。
陈小河把人叫住，说道：“你回去和你们吴连长说一声，你今天下午就跟着我去办事，算出公差，不用去训练了。”
向老六不到茅房大解，却跑到这路边草丛里，便是想碰碰运气，看能否遇见陈小河。此时听陈小河说要他跟着，自然喜出望外，回去找了吴其，却扯谎说只因茅厕拥挤，到路边草丛大解，不巧碰见中队长，要他一起去办事。
吴其对向老六印象颇好，倒也并不怀疑，当即准了他公差，只嘱咐他以后不可随处大小便。
陈小河领着向老六，去校场找了黄大队长，把所求与他说了。
黄大队长见练兵大有起色，心中高兴，当即便写了文书，吩咐亲兵领着陈小河去办。
张献忠抗清身死后，大西军重心南移，因此叙州府的作坊甚多。
黄大队长是分镇一府的大员，虽不及冯大队长受宠，手面却要大上许多，加上是诚心帮助陈小河，这一来竟拨给他四五十个匠人，对他所求之各种工具、器皿等，也无不尽应所求。
陈小河得了这许多人员、物资，满心只想早日寻到安身之地，好大展拳脚，只是一来答应黄大队长的练兵时间未到，二来随着李迹祥征兵宣传的展开，带回的新兵亦日渐增多，两相比较，倒极难取舍。
明末战乱频繁，叙州府虽然相对太平，但各种税赋亦压得百姓生活维艰，大西军年年征战，耗费颇巨，先吃垮了大户，到后来只能尽数着落于普通贫民头上。
百姓生活无以为继，倒无形中给了李迹祥助力，加之他方法得当，许多自身壮年，膝下子女有余的便想：“如今年年抓丁，逃得过今次，未必逃得过下次，这回征兵的官老爷个个和善，跟着他们定不会受欺，与其被旁人抓去，倒不如随了他们，反而可以给家里省下张吃饭的嘴巴，总胜过全家人挨饿。”
